給程肅扶去廁所的簡亦，依舊在離廁所門一米開外的地方等著。
里邊那人依舊沒什么自覺，嘩嘩的流水聲，大到感覺水管爆了。還伴隨著幾聲似有若無有節(jié)奏的口哨。
簡亦想，這個人的世界，可能根本沒什么男女有別或者不好意思這一說法。
里邊的程肅也在想，簡亦這人，真的是有趣極了。安靜，疏離，看不出情緒。任憑外界給她揉扁捏圓，好像也沒什么反應(yīng)似的。
完全一行走的植物人。
水聲畢，衛(wèi)生間門被由里而外打開，程肅單腳單腿，像無脊椎動物一樣，貼在門框上，朝著簡亦眨了眨眼。
又來了。
簡亦覺得自己好像有超能力了，她就是能看出，這是又要有幺蛾子的表情。
這人提要求都不看看跟對方熟不熟的嗎？
果然，對面的程肅朝著簡亦勾了勾手指，示意她站過去一點。
簡亦微微皺了皺眉，原地沒動。
程肅嘖了一聲。
“嘖，我還能吃了你？”
說完，他也不管自己腿腳能不能支撐自己高大的體格，毫不猶豫的就朝著簡亦跳了一步。
簡亦嚇了一跳，但看他渾身上下纏滿繃帶的樣子，還是下意識伸手去接了一下。
程肅嘴角勾出一個輕微的弧度，很自然的就扶住了簡亦的肩膀。
這應(yīng)該是兩人打見面以來，臉和臉離得最近的一次。
簡亦雖然瘦，可個子不算矮，但是在程肅面前，還是顯得勢單力薄了一些。
所以程肅貼近她耳邊說話的時候，不得不微微傾下身。
簡亦感覺面前攔了一堵墻一樣，遮住了所有光線。
“那個…好人做到底，扶我下趟樓被?！?p> “…”
“反正阿姨都睡著了，暫時用不到你也。”
“…”
“我就抽一根，然后就上來。五分鐘。”
簡亦抿緊嘴唇，微微往后躲開了一點，程肅說話時帶著微微吐出的熱氣，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護士說你的傷，現(xiàn)在不能抽煙?！?p> 程肅看簡亦有點排斥距離太近，自覺的也往后撤了撤。
“她們都是騙人的，我有經(jīng)驗，完全沒事。”
“…”
就這樣，簡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他這么費解的要求，稀里糊涂的扶著這位爺下了樓。
雖然嘴里說著沒事，但程肅還是跟做賊一樣，東躲西藏的，指揮著簡亦，熟練的避開了來往的人，在小花園里尋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隨著打火機火石咔嚓一聲，朦朧的煙霧緩緩飄起，程肅猛吸了兩口，舒坦的出了一口氣。
簡亦站在一邊，單薄的身板挺得筆直，跟雕塑一樣。
“誒你也坐啊，在那傻站著干什么，也沒人來，不用你放風?！?p> “…”
“我知道啦，我快點抽。”
簡亦有點無語，自己可啥也沒說。
程肅一邊美美的抽著煙，一邊沒話找話。
“我聽彭宗說，你是機械師？你不是學美術(shù)的么？”
“…”
“別這么嚴肅，就是閑聊，要不太安靜了，多尷尬?！?p> 頓了幾秒，簡亦才緩緩開口。
“從小跟我爸學的。”
程肅朝著天上吐了一個完美的煙圈。
“嗯，簡瑞安業(yè)內(nèi)很出名的，你手藝應(yīng)該也不錯。那你從小接觸這些，不看比賽么？你不認識我？”
簡亦搖了搖頭。
“我只認識車，不看比賽?！?p> 程肅哦了一聲，沒什么情緒。
“哦，我說的么。誒有沒有你畫的畫，給我看看，讓我這個粗人欣賞欣賞藝術(shù)?！?p> “沒有?！?p> “那你…”
之后的對話，一直都在循環(huán)往復(fù)這樣的節(jié)奏。對于簡亦簡單明了的蹦字，程肅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尷尬。
在尷尬談話的被動掩護下，程肅不要臉的連抽了三根。
等再次把人扶回病房里，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
程肅爬回病床，心滿意足的睡大覺去了。
睡之前，還囑咐了一句，早餐給他帶一份。
原話是：
“我起不來，你打早飯的時候，給我?guī)б环?，我不挑食。記賬?！?p> “…”
第二天的早上和中午，簡亦打飯的時候，咬著后槽牙給程肅帶了份。
這個孤寡老人，因為隊里所有人今天都有比賽，根本無人問津。
他自己更是養(yǎng)爺?shù)拿?，身上真的連打白粥的零錢，都翻不出來一毛。
程肅像無賴一樣，完全賴上了簡亦。
看點滴，吃藥，倒水，上廁所，去小樹林抽煙。基本就是在床上簡亦簡亦的叫。
吃完午餐從小樹林抽煙回來的程肅，心滿意足的坐在靠窗的沙發(fā)上曬太陽，時不時的跟簡亦搭幾句話。
別看程肅這吊兒郎當?shù)臉觾?，本來?yīng)該十分遭人煩，可上到醫(yī)生，中到護士，下到簡母，貌似都很喜歡他。
晚一些的時候，簡亦再次接到了學長魏南的電話。
魏南已經(jīng)幫她跟主辦方申請了退展，然后還幫她聯(lián)系到了之前那幾家有意向的買家，目前還在談價格。
“學長，謝謝你。”
程肅在一旁撇撇嘴，用口型學著簡亦說話的樣子。
簡亦斜了他一眼，舉著電話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等她打完電話再回到病房，程肅立馬朝她招了招手。
“誒簡亦，快來幫我一下?！?p> “…”
簡亦不想搭理，徑直走回了簡母病床旁邊。
一旁的簡母拉了拉她的手。
“他腿腳不方便，過去幫一下吧?！?p> 程肅齜牙咧嘴的朝著簡母笑，一臉諂媚。
簡亦嘆了一口氣。
“又怎么了?！?p> 程肅舉了舉手里的電話。
“你幫我找個支撐手機的地方，排位賽直播馬上開始了，我也不能總這么舉著?！?p> “…”
簡亦拿了個罐頭瓶，好歹給手機支起來了。
剛要轉(zhuǎn)身走，卻被身后看起來腿腳不便的程肅，一把拉回了沙發(fā)上。
“這次排位賽是各級別混跑，挺有看頭的，一起看吧?！?p> “…”
“你光鼓搗車，不看比賽不行啊。你起碼也算個半業(yè)內(nèi)人士。這樣規(guī)模的比賽，全國上下跟這個行業(yè)相關(guān)的專業(yè)人士都來了，你起碼得知道幾個有名的。以后修理鋪外一碰見大活金主了，你再給放跑了。”
其實認不認識什么名人金主的，簡亦并不在意。
但是程肅的這句話，倒是點醒了她一點。
簡瑞安一輩子都扎在摩托車堆里，基本都不和外界接觸。
如果說這次其中有什么隱情，那一定也和這個行業(yè)脫不開關(guān)系。
警察局那邊目前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疑點。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可能從行業(yè)內(nèi)開始了解多一些，一定對調(diào)查有幫助。
簡亦心里想著這些，手下就沒來得及甩開程肅抓著她手腕的手。
程肅抿唇笑了一下，松開了手。并且非常紳士的撐著手臂，往旁邊挪了一屁股的距離。
“開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