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鴻基狼狽逃竄之時,身處榆林城的趙勝,卻是陷入了忙碌的苦惱之中。
此時的趙勝已無暇去顧及李鴻基的事情了,榆林已下,擺在他面前的既不是肅清殘敵,也不是應對官軍的反擊,而是春耕播種。
農(nóng)為一國之本,農(nóng)業(yè)興則國家穩(wěn)定,對趙勝這個新生勢力而言,春耕便是擺在眼前的頭等大事了。
延綏鎮(zhèn)在洪武年間時,是有許多屯田的,以軍屯為主,輔以商屯和民屯,那時的邊鎮(zhèn)尚且能做到自給自足。
只是自從廢除開中法之后,屯田日益荒廢,邊鎮(zhèn)漸漸不能自足,衣食俱靠朝廷調(diào)撥,這樣一來,便給了軍中將官,朝廷官員,上下其手的機會,而邊鎮(zhèn)日廢。
榆林的衛(wèi)指揮使衙門里,劉希堯,湯綸,舒勇,孫授等文武俱在坐上,他們今日聚會,便是為了制定榆林農(nóng)業(yè)發(fā)展的規(guī)劃。
劉希堯率先開口道:“延綏諸府縣,過去幾年顆粒無收,耕地早就荒廢,要想重啟屯田,非得費一番功夫不可。”
趙勝聽了這話,問道:“軍中屯田還有幾分可用?”
湯綸出言道:“大帥,這幾日我整理了軍中的屯田數(shù)目,也是不太理想,溝渠等物俱已廢弛了?!?p> 趙勝又道:“那今年的春耕又該如何是好,俗話說春耕不肯忙,秋后臉餓黃,如今的時節(jié)里,恐怕還等不到秋后的?!?p> 劉希堯道:“前幾年天公不肯作美,整個延綏鎮(zhèn)俱是大旱,很多地方種下的糧食顆粒無收,因此百姓都不太愿意種地,他們認為是在做無用的事,當然春耕自然是非常重要的?!?p> 趙勝聽了劉希堯的話,卻是沉吟了起來,整個北方大地,這幾年都可以說是風不調(diào),雨不順了。
他們在無定河邊之所以會有個好收成,主要還是因為靠近無定河,有了河流的灌溉之利。
只是氣候不好是客觀存在的,但要是因為氣候不好,便放棄春耕,這無疑是愚蠢的選擇,如果真的任由百姓荒廢農(nóng)時,那他趙勝的隊伍怕不是立馬便要散了。
趙勝看著劉希堯道:“困難肯定是有困難的,只是春耕乃是大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荒廢農(nóng)時,我們要想些辦法才好?!?p> 趙勝話說得很對,要想些辦法才是,可是對劉希堯和湯綸來說,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天不下雨,他們也無能為力。
趙勝看著陷入沉默中的眾人道:“劉老先生現(xiàn)在到了哪里了,這春耕之事,非要他來主持不可!”
劉希堯之父劉景巖已經(jīng)在往榆林趕來了,他如今雖然在后方,可是目前趙勝麾下的政務,全是他一人在負責。
湯綸聽了趙勝這話后,對趙勝抱一抱拳道:“大帥,劉老先生每日要處理無數(shù)瑣碎政務,如果再將春耕之事壓在他的身上,恐怕有些不妥?!?p> 趙勝沒想到湯綸會出來說這話,要知道劉景巖將全軍的后勤處理得明明白白,如今春耕這種事,正是他的執(zhí)掌范圍,交給他卻是最合適不過的。
只是湯綸既然開口,趙勝也不能不理,于是道:“湯先生可有什么人才推薦?”
湯綸道:“大帥難道忘了范進了嘛,他隨大帥在無定河邊屯田,也是久經(jīng)歷練的老人了,春耕之事交給他來辦,卻正合適的?!?p> 趙勝以為湯綸有什么人才要推薦給他,沒想到他推薦的是范進,范進乃是他手下的老人了,趙勝自然是了解的,他不認為范進可以負責整個春耕事務。
趙勝因此一開始在考慮春耕負責人時,便把范進排除在外了,但是作為向趙勝舉薦范進的湯綸來說,他應該是更了解范進的,可他卻鄭重其事的向他推薦范進,趙勝卻是不得不考慮一下背后的原因了。
趙勝是有些反感這種猜來猜去的游戲的,只是隨著勢力壯大,他身邊的人說話卻是越發(fā)的隱晦了,所以他不得不去適應這些東西。
趙勝再次陷入沉吟的狀態(tài),只是任由趙勝如何沉吟,他卻還是沒有想通這里面的深意,于是趙勝只得道:“范進的年紀也不小了,而且他并沒有處理過這些事務的經(jīng)驗,恐怕做不好這些事情?!?p> 湯綸像是沒有聽明白趙勝這是在委婉的拒絕,他道:“大帥言之過早了,我看不如讓劉老先生和范進各自寫一份關于春耕的方略,到時候大帥再決定不遲嘛!”
趙勝道:“如今范進還在二弟身邊,來來去去怕是好幾天過去了,春耕卻是一天也不能耽擱的,我看就讓劉老先生負責吧!”
范進聽了趙勝的話,并沒有罷休,反而道:“大帥,只要派快馬前去,也不過兩日夜的事情,耽擱不了多少時間的。”
趙勝聽了這話,卻是有些動怒了,他道:“湯先生,我說過春耕之事由景巖先生負責,此事不得再有異議?!?p> 湯綸聽了這話,卻是不依,他直接跪下道:“大帥,請給范進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否則恐怕會讓跟隨大帥的老人心有不服!”
“湯綸,你大膽,你這是在威脅我嘛,來人給我拖下去打五十軍棍,讓他長長記性?!壁w勝大聲的吼道。
一旁的劉希堯見事涉其父,所以一直保持著沉默,可現(xiàn)在見趙勝動了真火,要杖責湯綸,他只得出言道:“請大帥息怒,我看不如就讓范先生和家父各自敘述他們關于春耕的方略?!?p> 坐中眾人也都出聲為湯綸求情,請趙勝息怒,不要責罰湯綸。
趙勝剛才也只是一時火起,并不是真的要杖責湯綸,此刻聽了眾人的話,只是擺了擺手,道:“今日就到這里吧,春耕之事,明日再議,你們都先下去吧。”
眾人聽了這話,都起身離開了議事的地方,湯綸也從地上起來了,轉(zhuǎn)身正要離去時,趙勝叫住了他,讓他先先留下來不走。
待眾人都走完后,趙勝對湯綸道:“請湯先生見諒,趙某并沒有責罰先生的意思,只是一時氣急罷了?!?p> 湯綸見趙勝向他賠罪,連道“不敢!”“不敢!”,趙勝這邊又請湯綸落座,讓人重新上了茶水。
趙勝見湯綸坐定,便開口道:“湯先生,范進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比起景巖先生差得不是一星半點,趙某很疑惑,先生為何一定要舉薦范進來負責春耕事務?!?p> 湯綸聽了這話,并未立即回答,而是端起茶水喝了起來,連喝幾口茶后,他才道:“大帥,劉家父子加入義軍不久,可是義軍治下負責政務的人員,俱是他們父子舉薦,這勢力未免大了些!”
趙勝一聽這話,卻是明白湯綸的深意了,只是他認為湯綸的擔心有些多余,劉氏父子只是負責后勤事務,又能對義軍有什么影響呢。
趙勝最后還是讓人給正往榆林而來的劉景巖與正在延安府隨同趙武行動的范進各去了一封信,讓他們二人陳述春耕事宜的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