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只要青榆
11徇1日，天晴，萬里無云。
“聯合軍萬歲！”1營戰(zhàn)士劉士余將2營的戰(zhàn)友踹進工事，拉開手榴彈滾向機械兵團。一聲爆響，他的靈魂隨著硝煙飛向天空。
“我是二營連長莫興雨，1營拼光了，全部拼光了！2營損失慘重！我們需要火力支援！我要火力支援！”莫興雨滿臉污血，他流著淚向報話機吼。
太慘了，太慘了，一晚上，五六個小時，一萬五千人，沒了！
江海一手一個話筒，左手連著總指揮部，右手連著前線。
“莫興雨，你給我聽著，無論如何都要守住雙榆樹高地！我已經給你準備了兩個警衛(wèi)連――”
“我不要警衛(wèi)連！我只要炮彈！我只要炮彈！”
在機械部隊的猛烈進攻下，雙榆樹高地和前沿陣地相繼失守。1營在全團炮火的掩護下不惜代價將陣地奪回。
不惜代價。
支持機械兵團行動的能源是從圣柜科技中開發(fā)出的鐵匙系統(tǒng)，高機動作戰(zhàn)一晚上，它們不用吃不用喝，更不用補充能源。除了彈藥和機油，它們什么都不需要。
而36團的后勤資源再多，面對數百萬機械兵團和長達整完的激烈消耗也吃不消。除了班組單兵火炮，坦克、戰(zhàn)車的炮彈已經打光了。在機械兵團面前，火力才是王道。1營在全團炮火的支援下，以全軍覆沒的代價才收復失地。2營若是沒有火力支援，將面對比1營更大的壓力。
但是！他們創(chuàng)造了戰(zhàn)爭史上的奇跡！憑借血肉之軀抵擋數百萬機械兵團長達數小時的進攻，還奪回了重要陣地。
走出團部，江海抬頭望著陰沉沉的天空和暗淡的太陽。作為團長，他必須帶領全團打贏這場仗。
西南中隊司令部。
通訊科長終于在昨晚恢復了與36團的通訊，同時避免了自己被槍斃的命運。得知博斯維爾部選擇青榆溝突圍，令狐策真的不知道說什么好。就算青榆溝被突破，以他們的速度也不可能跑得很快。只要極西中隊和第一軍消滅敵人合兵一處，博斯維爾定然逃不掉。
可最大的問題是，現在需不需要支援青榆。
從防守作戰(zhàn)轉為進攻作戰(zhàn)，對手是將近四百萬機械兵團和三十萬協防軍。令狐策怕主力一動，博斯維爾再殺個回馬槍從昌州突圍，西南中隊可真的無力回天了。
“通知全軍所有火炮部隊，陣地前移，我們的炮彈一定要夠到青榆溝！”
然后呢？只憑著這些，很難阻擊博斯維爾部。令狐策及各將領早就料到戰(zhàn)局膠著，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戰(zhàn)局膠著的地方不是昌州。
“報告，36團急電?！?p> 令狐策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封急電了。聯絡恢復后，江海原本是一小時一封急電，后來縮短至半小時、二十分鐘、十分鐘、五分鐘。上一封急電過去還沒一分鐘，下一封急電又來了。
“念。”言和快要坐不住了。
“36團至此時，已陣亡兩萬人，損傷過半，請求兄弟部隊接防。”
兩萬人！言和終于坐不住了，她對令狐策和各位將領說：“這個要求可以滿足！我們有預備隊能頂上！”
言和沒說錯，西南中隊主力沒有交火，隨便調一支部隊過去就能有效緩解36團的壓力。
可是沒人回答。
看到沒有響應，言和對通訊員說：“我以西南中隊總指揮的身份下令――”
“告訴江海，我不要他的傷亡報告，我只要青榆。”說罷，令狐策返身走到地圖前。
將領們跟在令狐策身后，開始討論下一步作戰(zhàn)計劃。
2營終于不再孤軍奮戰(zhàn)，他們比1營幸運的多，獲得了全軍的火炮支援。
江海用望遠鏡觀察，雙榆樹高地的情況一覽無余。一隊戰(zhàn)士向111高地進發(fā)，剛剛登上高地，就被一梭子子彈掃了下去。
“又丟了！什么時候丟的，為什么不報告！”自知說了一句廢話，江海只能干跺腳。
打到現在，戰(zhàn)局變幻莫測。也許剛剛收復的陣地下一刻又丟了，也許剛剛丟的陣地下一刻又奪回來了。誰都說不清。
向陣地沖鋒的戰(zhàn)士們也不清楚，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陣地上的戰(zhàn)友是否還活著，只知道多殺幾個機器人就能回家了。
“我是莫興雨，2營已經占領雙榆樹高地，友軍正在炮擊對岸，我們在鞏固陣地！”
“莫興雨，你要的炮彈到了，如果再敢丟失一寸陣地，我就槍斃你！”
“誓死保衛(wèi)陣地！”
雙榆樹高地上浮土沒膝，隨手抓把土都能數出幾十枚彈片。2營正在趁友軍炮火壓制時搶修工事，開挖坑道。全團的工程機器人都調給了他們。
“好熱啊，這陰天也不下雨？”把機械兵團的殘骸填進防彈工事里，王迎擦干臉上的汗，摘下水壺猛灌了一口。
身旁的戰(zhàn)友正在挖坑，他說：“覺得熱？那說明我們還活著……臥槽，又挖到一個。”
從土里刨出一位戰(zhàn)友的尸體，士兵將他堆到一邊。尸體并不寂寞，因為旁邊已經擺了幾排尸體，大都是炮擊中被掀起的浮土掩埋的。能找到完整的尸體就像中大獎，這個山頭上少說也留下了幾千條命，他們目前卻只找到上百具尸體。
“上面說了，特殊情況可以用他們當掩體?！?p> “嗯，我知道?！?p> 他們倆不再聊天，繼續(xù)開挖坑道。
“光死守不行，就算有火炮援助，機械兵團又不怕死，只要炮火一停，它們又會沖上來的。”
“防空火力不足，光靠防空機槍很難攔住機械兵團的無人機?！?p> “我們的火炮陣地太遠，炮彈打過來還要一段時間，我們的壓力還是很大?！?p> 莫興雨飛速思考，他原本想求助三營，可作為最后防御力量的三營又是千萬不能動的。團長已經把警衛(wèi)連都調給他指揮，再要人，只能去炊事班了。
等等，炊事班？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做飯，但日常訓練的確沒落下啊。
“媽蛋，午飯不吃了！去把炊事班班長叫來！”
不多久，炊事班班長抄著菜刀就過來了：“營長，您找我？”
“今天晚上加餐。”
“吃什么？”
“剁椒魚頭！”
西南中隊總司令部。
“言和，你比我更懂得音樂，那么，你能告訴我，世間最美妙的音樂是什么嗎？”
耳機掛在脖子上，言和說：“各有特點。”
“可是對我來說，這隆隆炮聲，便是最動聽的交響樂，最后，我將親手譜寫出，最壯麗的勝利樂章?！?p> 言和走到令狐策身邊，憤怒地看著他：“可這樂章上全是血！你拿士兵的生命成全你的樂章？”
“戰(zhàn)爭哪有不死人的?！?p> “換下36團！11縱還有其他主力師可以上！哪怕給他們添幾個營都行……”說著說著，言和哽咽地捂住眼睛。
“一個班都不能動?！避巼雷哌M司令部。
看到軒嚴，言和就像看到了救星?？墒撬脑拝s澆滅了言和的希望。
“多謝理解，準備好了嗎？”
“我需要一架雙座雙發(fā)超高速垂直起降戰(zhàn)斗機，”軒嚴整一整身上的背囊，“時間不多了，我要盡快出發(fā)。”
“沒問題，需要人手嗎？”
“追風部隊會提供，我就不給你添麻煩了，不過我要提前說一下，你不要指望瑞能改變戰(zhàn)局?！?p> “我從不迷信尖兵力量?！?p> 軒嚴非常認可地點點頭：“從這一點看，你比亞人強多了?！?p> 轉向言和，軒嚴說：“言和，戰(zhàn)場上最多余的就是同情，如果你不打算真正介入這場戰(zhàn)爭，就去休息吧?！?p> 說完，軒嚴轉身離開。
一位合格的將領，需要在關鍵時刻毫不猶豫地讓他的士兵去死。這就是“慈不掌兵”的道理。戰(zhàn)爭中，人力是“資源”，和槍支彈藥一樣是“資源”，屬于“消耗品”。
這還不是戰(zhàn)爭最殘酷的地方。
把生命變成資源，磨滅應有的人性，這才是戰(zhàn)爭的殘酷。
言和是個善良的女孩，令狐策真心不希望她成為和他一樣的人。
希望她以后會懂吧。
青榆溝。
炊事班不屬于戰(zhàn)斗單位，所以沒有固定人員數量，只要做出的飯量能夠全營人吃就行了。二營滿編一萬三千人，現在還剩八千多人。炊事班做飯的時候要省事不少。
邊做邊哭。
一旦想起來有五千兄弟再也吃不到他們做的飯了，炊事班的戰(zhàn)士們就忍不住潸然淚下。
而這次，整個營乃至全團能不能安穩(wěn)的吃上晚飯，就全靠他們了。
莫興雨對炊事班班長李志說：“記住，摸掉供應機械兵團能源的鐵匙系統(tǒng)，就能為全團爭取五個小時以上的喘息時間，你們有三個小時完成任務，兄弟們等你們回來做晚飯。”
“保證完成任務！”
留下遺書，戰(zhàn)士們背上裝備，穿上全團最好的光學迷彩服，潛伏在青榆溝西側。等東側友軍向敵人開火吸引注意力的時候，借著陰天光線暗淡，從陣地上溜了出去。
11徇1日，天晴，萬里無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