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花向暖剛剛吃完飯,有個男人一手提著牛奶一手提著果籃推門走進來。那個男人看著花向暖,問:“請問你是花向暖嗎?”
花向暖看了看眼前這個男人,完全陌生,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他。這時,黎歌看到了他,起身說:“張先生,您來了。”一邊說一邊將椅子遞過去。
張先生放下牛奶和果籃,接過椅子,說道:“黎先生,你也在。我過來看看花小姐?!?p> “張先生,您請坐。”黎歌示意張先生坐下,然后轉(zhuǎn)身對花向暖說:“向暖,這位是肇事者的丈夫張先生,他過來看看你。張先生說他會負擔(dān)全部的醫(yī)藥費?!?p> 張先生起身充滿歉意地說:“對不起,花小姐。給你帶來這么大的傷害,深感歉意。我妻子也不是有意的,我們之前并不知道她有病。請你放心,你所有的治療費用我們?nèi)砍袚?dān)。真的很抱歉?!?p> 花向暖看著張先生滿臉的誠意,說:“生活難免有意外,張先生,您坐吧,您妻子肯定也不希望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p> 張先生剛坐下,花媽媽提著熱水瓶進來了。她看到病床旁邊坐著一個陌生男人,有點驚訝。不過她還是若無其事走進去,將熱水瓶放到床頭小柜子上面。黎歌再次起身,對花媽媽介紹道:“阿姨,這位是張先生,肇事者的丈夫,他過來看望向暖?!?p> 花媽媽平淡地說:“你好?!?p> 張先生再次起身,鞠躬道歉,道:“對不起,給您的女兒造成這樣的傷害,深感抱歉。我們會承擔(dān)全部損失。”
花媽媽嘆氣道:“不管怎么說,事情都發(fā)生了,所幸,我們小暖撿了條命。就是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恢復(fù)如初。她才剛剛高考結(jié)束啊。”說到這里,花媽媽的眼角閃爍著淚光。
張先生有點不知所措,只能誠懇說道:“真的很抱歉,我已經(jīng)跟醫(yī)生說了,一定要竭盡全力治療,使用最好的藥物,最先進的儀器?!?p> 花媽媽擦了下眼淚,說:“只能期盼小暖能夠盡快康復(fù)了。你還是趕緊回去照顧你的妻子吧?!?p> 張先生從包里拿出兩萬塊錢,說道:“這里是兩萬,如果后續(xù)有需要,您隨時聯(lián)系我,黎先生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
花媽媽接過了錢,點了點頭。
黎歌送張先生出門。
花向暖有點奇怪,感慨道:“媽媽,第一次見肇事者這么爽快就承擔(dān)醫(yī)療費的,我也太幸運了吧。”
花媽媽也深有同感,說道:“確實有點難以相信?!?p> 黎歌進來了,花媽媽問道:“黎歌,這位張先生,家里條件很好嗎?”
黎歌說道:“張先生是一家公司的高管,收入應(yīng)該可以的。他的妻子在銀行上班,好像也是管理層。他們能這么積極主動承擔(dān)醫(yī)藥費,主要是因為張先生的母親迷信,她覺得兒媳突發(fā)羊癲瘋一定是張家有些地方做得不到位,上天在懲罰他們,所以一定要多行善事。從張先生的角度來說,主要是因為太忙了,幾萬塊錢對他來說是小事,息事寧人比打官司更劃算。而且,羊癲瘋患者駕駛,如果事先知情的話,就不只是賠償那么簡單,還有可能判刑?!?p> 聽完黎歌的解釋,花媽媽和花向暖這才恍然大悟。下午不用吊水了,黎歌在病房陪花向暖,花媽媽離開醫(yī)院去買了一個躺椅,又回家?guī)Я吮蛔?,?zhǔn)備晚上在醫(yī)院守著。
花媽媽走后,花向暖又問黎歌:“黎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七月份了,大學(xué)一般九月開學(xué)。傷筋動骨一百天,到時候我怎么去上學(xué)啊?”
黎歌說:“那就請假啊,大學(xué)肯定也可以請假的?!?p> 花向暖說:“可是,請假就會影響學(xué)習(xí)成績,我還指望大學(xué)拿獎學(xué)金減輕我媽的負擔(dān)呢,畢竟學(xué)費那么貴,生活費也很高?!?p> “不用擔(dān)心。學(xué)費可以申請助學(xué)貸款,等畢業(yè)你找工作了自己還清,沒利息的。至于生活費,你也可以做兼職啊?!崩韪璋参康?。
“可是,萬一我的腿好不了呢?我怎么做兼職???”花向暖有點惆悵地說道。
“肯定會好起來的,醫(yī)生說了,不是疑難雜癥,就是要好好休養(yǎng),你要相信醫(yī)生。”黎歌樂觀地說道。
花向暖嘆了口氣,說道:“但愿如此吧?!比缓笏终f道:“黎歌,你幫我搖一搖,我想躺一會兒?!?p> 黎歌把床搖下來,說道:“坐了那么久,你睡會兒吧。”
花向暖躺下后,漸漸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睡著了。夢里面,她又見到了陽昭明,他穿著白大褂,拿著手術(shù)刀走向她,并對她說:“你要堅強哦,一會兒就好了。”過了一會兒,她竟然能下床了,蹦蹦跳跳的,她不禁開心地大叫。
陽昭明的夢境被丁宏的電話打斷后,他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起身,打開音響和薰衣草精油,試圖讓自己快速入睡。果然還是有效果的,在柔和的音樂聲中,他開始慢慢睡去。他夢到花向暖跑到醫(yī)生辦公室對他說:“醫(yī)生,謝謝你啊,我要出院啦!”這本該是件高興的事情,他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不知道該說什么,花向暖緩緩轉(zhuǎn)身離去。他開口呼喚她的名字,卻怎么也張不開嘴,發(fā)不出聲音。掙扎了很久,終于,夢醒了。
醒來后,陽昭明發(fā)現(xiàn)自己的額頭上還有幾滴汗珠,他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自言自語道:“才認識兩天而已啊,她還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我都那么大了?!?p> 陽昭明今年博士畢業(yè),其實他的年齡并不是很大。17歲上大學(xué),清遠大學(xué)醫(yī)學(xué)院本碩博連讀8年,今年也才25歲而已。陽昭明從小到大都是學(xué)霸,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帥氣聰明,多才多藝。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不過這么多年來,他并沒有對某個女孩子動心過。他覺得戀愛是一件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流連花叢中是一種愚蠢的選擇,在遇到那個能夠白頭偕老的人之前,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應(yīng)該用在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比如在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多發(fā)表有水平的論文,再比如向內(nèi)探索一下自己??赡苁且驗樗偸菍W⒂谧约合矚g的事情,又能夠不斷深化自我認識,他的身上總是散發(fā)出一種疏離感,脫俗感,即使不動聲色,也讓人感覺到與眾不同。
陽昭明的爸媽都在湖城的一家國企上班,不過他現(xiàn)在并沒有跟爸媽一起住,而是自己租了一室戶。他覺得自己需要私人空間,而且父母也需要私密空間。他的爸爸媽媽感情一直都很好,盡管只是國企里面的普通職工。他看了看時間,差不多可以吃個飯,散個步,然后去醫(yī)院值班了。
花媽媽帶著被子和躺椅趕到了醫(yī)院,還帶了晚餐。走進病房,她看到女兒睡得正熟,黎歌也趴在床邊睡著了。她輕輕地放下躺椅和被子,把晚餐放在桌子上,心里不禁感慨道:“還是兩個孩子,因為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不幸,真的是辛苦了。黎歌這個人,真的不錯,有責(zé)任感有情義也有頭腦??上疫@個傻丫頭啊,心里只拿人家當(dāng)朋友。其實找個這樣的對象,不也挺好的嗎?哎,年輕人的事,還是讓年輕人自己做決定吧?!?p> 這個時候黎歌醒了,他看到花媽媽,說道:“阿姨,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著了?!?p> 花媽媽笑著說:“沒事,下午也沒什么事,你這兩天太累了。晚飯在桌子上,你趕緊吃吧,吃完回去好好休息?!?p> “阿姨,今晚我照顧向暖,你回去休息吧?!崩韪枵f道。
“那可不行,我把躺椅和被子都帶來了。你想陪向暖,可以白天過來,晚上我留守。你已經(jīng)幫了我們很多了,而且你是個男生,有些事情也不方便?!被▼寢屨f道。
“那也行,阿姨,你要注意休息?!崩韪枵f道。
這個時候,花向暖也醒了?;▼寢屭s緊把床搖起來,然后把飯準(zhǔn)備好?;ㄏ蚺χf:“媽,每次都被你的飯香叫醒,真的好幸福。”
“別貧了,趕緊吃吧?!被▼寢屪焐想m然沒承認,心里樂開了花。
黎歌吃完飯后,對花向暖說:“向暖,你看看有沒有什么想看的書或者電影之類的?我明天幫你帶過來?!?p> 花向暖想了想,說:“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來,要不然你就隨便帶本唐詩詞典之類的好了,然后再挑本其他類型的書帶過來吧?!?p> 黎歌答應(yīng)完就回去了。
花媽媽坐在床頭,一邊削蘋果,一邊說:“小暖,你說說你跟黎歌同學(xué)三年了,關(guān)系也這么好。你出了這場事兒吧,我也看出來黎歌不僅僅是個成績好的男孩子,更是一個有責(zé)任感有擔(dān)當(dāng)有頭腦的男子漢,對你真的很好。現(xiàn)在的孩子,嬌生慣養(yǎng)的多,像黎歌這樣的男生真的很少見。將來啊,你要是找個黎歌這樣的男朋友,媽就滿意了。也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花媽媽說這話的時候,陽昭明正好走到病房外面,他剛準(zhǔn)備推門進去,就聽到了花媽媽的話,站在門外,靜等花向暖的回答。
花向暖說道:“媽,黎歌這就把你拐跑了?我都沒把人家當(dāng)男朋友,你想當(dāng)人家的丈母娘???你是我親媽嗎?”
聽到這里,陽昭明不禁莞爾一笑,繼續(xù)聽。
花媽媽說:“哪兒跟哪兒啊,我就這么一說,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就是想說,即使你們談了,我也支持啊。有我這么開明的母親,你不應(yīng)該高興嗎?”
“不可能。我跟黎歌是同學(xué)加知己,用句時髦的話說,就是男閨蜜,是一種超越性別的友誼。媽,并不是說男生和女生關(guān)系好就一定要談戀愛。我知道黎歌很好,各方面都很好,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就要做他女朋友啊,何況,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沒有喜歡的人呢?”花向暖說道。
“這樣啊,我倒是忘了,黎歌這么優(yōu)秀,有女朋友也是應(yīng)該的。你就當(dāng)媽什么也沒說,有黎歌這樣的人做朋友,也算你的福氣。”花媽媽說道。
門外,陽昭明原本打算推門進去,頓了頓,又離開了。他的心里生起了一種莫名的小歡喜。這種感覺很奇妙,他不知道怎樣去描述,更不知道如何定義,但他不想抑制這種感覺,希望這種感覺能夠繼續(xù),任其發(fā)展。
病床上,花向暖在問自己:為什么沒有和黎歌成為男女朋友?她的心中沒有答案,她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