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國都城傍晚的落霞是這座古老城市最寶貴的財富,它照射在每個人的臉上反映出不同的顏色。此時,暈紅的霞光照到戴納的臉上,霎時間變成了黑色。
在卡倫-萊特爾那兒吃了閉門羹的戴納本想打道回府,途中經(jīng)過布蘭登的住所時,倏然改變了主意。他的馬車里坐了三位裸體的年輕妓女,這樣無論何時何地,他有任何需要的話,都可以立刻得到解決。
他花了不少金幣從妓院老板的手里買來這三個尤物,最初的打算是用她們?nèi)ナ召I一些貴族大人,最后由于自己實在舍不得,便留在了身邊。
馬車停了之后,車里面的歡聲笑語變得清晰得多,他的侍從不得不重重地拍了幾下車廂,以示警戒。
“讓人進去通報一下,我估計那家伙這會兒應(yīng)該不在宮殿當值。”
“不需要了,大人,他就在門口?!?p> “噢?”滿臉通紅,一頭大汗的戴納從車窗伸出腦袋,瞧見布蘭登正一臉壞笑地向他招手?!吧缘绕?。”
車門打開的時候,布蘭登瞧見了里面白里透紅的玉體。戴納笑著走向他,說道:“你看起來很強壯,并且年輕氣盛,她們會喜歡的。”
“請吧!大人,”布蘭登躬身擺手道,“關(guān)于這件事,我們遲些再議?!?p> 戴納-德林露出心領(lǐng)神會的目光。
戴納-德林是個做生意的天才。他的家族本已落寞,等到他繼承爵位之后,別的沒有,錢是越賺越多。無論是販賣奴隸,海盜生意,妓院,總之哪個能賺錢他就做哪個。最后,整個基朗港所有的生意幾乎都被德林家族壟斷,連國王喝的酒,都需要讓他先嘗下味道,才能被運到伊斯特洛大陸。通過這種方式興起的家族沒有贏得一些自詡高貴的家族的尊重,但戴納不以為然,他深諳擁有金幣便能橫行天下的硬道理。
很多人愿意和有錢人打交道,布蘭登就是其中之子,他們大多抱著一種妄圖利用對方的心態(tài),當然,應(yīng)該說是相互利用,因為戴納-德林可不是傻子。
“德林爵士的光臨,頓時寒舍蓬蓽生輝!”
“你才是讓人羨慕的那個?!贝骷{笑著說道,“一個私生子能做國王的親衛(wèi)隊長,你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p> “注意你說的話,大人,我可是姓南斯的?!甭牭阶约罕环Q作私生子,布蘭登即刻黑下臉來。
“但你的母親不是南斯夫人,而是一位......”
“我發(fā)誓你會后悔的,大人,如果你說出那個來的話!”
戴納看著一臉慍怒的布蘭登,靜默良久,爾后啞然失笑,“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布蘭登?!?p> “我不喜歡?!辈继m登冷冷地說道。
“那我從此以后都不說了?!?p> “如此,我將感激不盡,大人?!?p> 布蘭登將腰間的佩劍解下,放在一邊,然后手提兩個酒杯走到戴納的面前。“不知大人此次前來有何貴干?”
戴納接過酒杯,臉上帶著若隱若現(xiàn)的微笑,“作為財政大臣,既有必要也有義務(wù)了解更多關(guān)于斗獸場修建工作的進程。”
“你是說金幣的使用狀況?”
布蘭登用酒杯邊緣輕輕地碰了一下戴納手中的酒杯,用它發(fā)出的清脆的聲響來提醒戴納,自己給他敬的酒,不一飲而盡是不禮貌的。
戴納沒想到自己故意為之的小動作,布蘭登這么在意,于是一面說著抱歉,一面將杯中的酒飲盡。
“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沒人比你更聰明了,大人?!?p> “哈哈,我把這看作是你對我的贊賞。”
“你當之無愧,大人?!?p> “那你有什么可以告訴我的呢?布蘭登騎士?!?p> “噢,那也是我正準備登門拜訪的事,陛下需要更多的金幣?!?p> 戴納笑意盎然的臉登時一黑,愁容滿面地說道:“然而陛下并沒有在御前會議上提起這件事啊!”
布蘭登往戴納的酒杯里倒酒,嘴角露出一絲得意之笑,“或許,在那間房里面,陛下不方便提出,但你是財政大臣,陛下需要金幣,自然得找你?!?p> “這是什么話?我只是替陛下管理國庫,又非陛下私人的錢袋子,國庫里沒錢,難不成我還能給他變出來不成?”戴納氣急敗壞地抱怨道。
“你是認真的嗎?大人。”布蘭登故作正經(jīng)地問道。
“什么?”
“如果你剛剛說的話是認真的,那我就這么如實回復陛下便是。”布蘭登陰笑陣陣地看著急紅了臉的戴納,“保證一字不差。”
“你怎么能那樣做呢!”戴納急忙解釋道,“我只是一時沖動之下抱怨幾句而已?!?p> 布蘭登幽幽道:“我想也是,畢竟,以你的本事,要說天下間誰能憑空變出金幣來,恐怕除了那個睡在金山上的巴奈特-霍普斯特,也就只有大人你了?!?p> “你太抬舉我了,布蘭登騎士,”戴納放下酒杯,為難地撓了撓頭,突然又問道:“金島運來的金幣還沒入國庫嗎?”
“你還指望這個?”布蘭登故作腔調(diào)地轉(zhuǎn)過身去給自己倒酒。
“你這話什么意思?”
“你是財政大臣,還不知道這筆錢去了哪兒嗎?”
戴納跌著一張臉,既顯無辜,又感憤怒地抱怨道:“金幣是由波文-斯圖爾特親自派人去接收的,我連一個子也沒見著呀!”
“哼,波文-斯圖爾特,”布蘭登面露不屑地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他和誰的關(guān)系密切,大人不知道么?”
急得抓耳撓腮的戴納凝目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卡倫-萊特爾?”
“我猜令人垂涎欲滴的糧食和牛肉已經(jīng)抵達冰臨城了吧!”布蘭登輕飄飄地說道。
“萊特爾?!迸鸸バ牡拇骷{惡狠狠地嘀咕了一句。
“我能告訴你的就只有這么多了,德林大人,”布蘭登又重新將酒杯遞給了惱羞成怒的生意天才,“陛下正等著你的答復呢!”
戴納氣惱地接過酒杯,咕嚕嚕地將酒一飲而盡。
布蘭登繼續(xù)刺激他說道:“陛下不希望慶典的舉行有任何阻滯,斗獸場必須按時完成修建,所以,德林大人,錢必須盡快到位。”
戴納正猶疑深思之際,布蘭登又提醒道:“別忘了,教廷的修士與信徒遍布整個伊斯特洛大陸,陛下對德林家族有多少金幣一清二楚!”
戴納瞪了布蘭登一眼,氣咻咻地將杯子拍在桌上。
“一群穿了‘新衣’的強盜?!贝骷{離開時罵罵咧咧道。
那天傍晚,王國財政大臣的馬車由街道返府一路,女子的叫聲連連,歡聲潺潺,泣聲凄凄。
望著怫然不悅破口大罵離去的戴納,布蘭登很是得意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慶祝。倏地,自垣城而來的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雅興。
隱忍不發(fā)的布蘭登將酒杯暫時放在桌上,做出一副尊敬的姿態(tài),和氣問道:“你來這兒干嘛?”
“你自己看吧!”羅德里克將信遞給布蘭登。
惱怒的布蘭登斜了羅德里克一眼,后者似乎并未將其放在眼中,轉(zhuǎn)過身負手而立。
布蘭登怒聲辯解道:“這不是真相,羅德里克,你必須告訴父親,這是有人在詆毀我。”
“你的計謀是母親戳穿的,你在指控她這是無故詆毀你嗎?”羅德里克回過身來怒瞪著布蘭登說道。
布蘭登一臉無奈地搖頭道:“她向來恨我,對那個養(yǎng)子比對我還要好,她都這么說的話,父親是不會給我解釋機會的。”
“不,你錯了,”羅德里克悠悠道,“父親很愿意給你一個當面向他解釋的機會。”
“當面?”
“是的?!?p> “但我現(xiàn)在是國王親衛(wèi)隊長,沒有陛下的吩咐,我......”
羅德里克一臉譏笑地說道:“你很快就不是了?!?p> 突然明白了什么的布蘭登滿臉無奈地看著羅德里克----他從小就羨慕的哥哥,“你不能這么做,你們不能這么做......”
“布蘭登,讓你得到家族的姓氏已經(jīng)是父親犯的一個無法彌補的錯,他不可能再重蹈覆轍,”羅德里克此時像個得勝的巨人,俯視著無助且可憐的布蘭登,“讓你站在國王的身邊,就是在時刻提醒著整個伊斯特洛大陸的臣民,偉大的南斯家族出了你這么個笑話。”
“笑話?我的眼睛不是血紅色嗎?我體內(nèi)流的不是父親的血脈嗎?就因為我們有不一樣的母親嗎?”
“沒錯,你母親奴隸的身份已經(jīng)注定了你無法在這個世界昂首挺胸地站著。是父親的慈悲才讓你不至于淪為無名之奴,”羅德里克似乎非常享受羞辱布蘭登的過程,“但那絕不是你這個家族恥辱不知廉恥地站在陛下身邊的借口?!?p> 布蘭登漲紅了雙眼,他知道,門外的士兵一定聽到了里面的對話,如此奇恥大辱會令他這輩子都無法釋懷。布蘭登低伏著腦地,他并非在噎泣,他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在羅德里克面前表現(xiàn)出自己的恨意,就像他過去十八年做的那樣。
布蘭登就這么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甚至連呼吸聲都不被別人聽見。羅德里克反倒覺得不安起來,他將布蘭登酒杯里的酒倒在地上,然后將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回垣城的馬由我出錢買,免得你要徒步走回去?!绷_德里克譏笑道。
良久過后,布蘭登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走到羅德里克的面前,注視著他的眼睛。布蘭登眼睛里藏著的神秘與冷漠,令羅德里克不禁心頭一懼,滿臉不安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就多謝了,我敬愛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