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天前天津的官員們就開始準(zhǔn)備迎接皇上,只是這里基本都是軍事化管理,所以準(zhǔn)備的很是接地氣,所以禮部的官員提前過來視察的第一天,就忙的四腳朝天了。
朱厚熜坐在龍輦上,看著外面臉色有些陰沉。黃錦跪在一旁的蒲團(tuán)上,順著車窗往外看了看,問道:“皇上,您可是對什么有所不滿?要不要奴婢去……”
朱厚熜嘆口氣把窗簾放下來,說道:“路上裝飾的再漂亮,也無法掩飾掉路邊那些士兵的禿廢。一點(diǎn)當(dāng)兵的樣子都沒有,簡直比我還要站不穩(wěn)?!笨嘈Φ?,“讓這幫人來鎮(zhèn)守國門,如何能讓人睡得好?!?p> 黃錦聽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因?yàn)橹阑噬辖鼇聿幌矚g聽到虛偽的話,所以那些場面話也只能咽回到肚子里。只是他有點(diǎn)想明白皇上為什么要把詔安儀式放到天津了。天下衛(wèi)所崩壞已然不是什么秘密,而之所以把李峰召到這里來,很有可能就是為了讓李峰直接接受天津三衛(wèi)。其實(shí)黃錦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不過這個想法太過于荒誕和大膽,讓黃錦否定了這個想法。今天有聽到皇上這句話,這個想法不由得再次爬上心頭。
朱厚熜本來是想喝口茶的,卻看到杯子是空的,他看了一眼黃錦,發(fā)現(xiàn)他正在發(fā)呆,自己拿起茶壺倒上茶水,問道:“老黃,想什么呢?”
黃錦聽到皇上問話這才回過神來,自然也就看到皇上居然在自己倒茶。一個頭磕到車板上,連聲說道:“皇上贖罪,奴婢……”
朱厚熜抿了口茶,說道:“想什么呢,這么入神?給我也說說,看這段路還得走上一會呢?!?p> 黃錦低著頭舔了舔嘴唇,問道:“奴婢正在想皇上為何要特意將李峰召來天津衛(wèi)。其實(shí)奴婢一直認(rèn)為在松江府會不會更好一些。”
朱厚熜笑了一下,“你就只是在想這些,跟了我這么長時間了,我的這點(diǎn)小心思你也猜不出來嗎?”
黃錦獻(xiàn)媚的笑道:“皇上一向深謨遠(yuǎn)慮,哪里是奴婢可以揣摩的到的?”
“切,說說吧。想到了什么?!敝旌駸胁挪粫嘈劈S錦這個老狐貍想不到自己的小心思。
黃錦看了一眼皇上,想了一會說道:“奴婢只是覺得您的這個決定是不是有些…冒險呢?先不說李峰是否可靠,單說朝廷中的大臣們會不會同意,不,奴婢覺得大臣們沒有人同意您這個決定的。到時候一定會群起反對的,到時候恐怕……”
朱厚熜笑道:“如果有誰反對,老子就讓他親自過來。如果他帶的人可以干掉李峰,我就改變這個決定?!闭f完臉色嚴(yán)峻起來,“你們都在說什么,食君之祿,為君解憂。反過來說,誰能為君解憂,君才能給他祿食?!?p> 黃錦聽了這番話,才知道自己那大膽的想法還不及皇上的萬一。他本來想的是皇上可能會把李峰安排在這里,但是會放在天津原有的編制里,現(xiàn)在聽起來,這個李峰很有可能會完全接手整個天津三衛(wèi)?!盎噬?,李峰這個人真的可以相信嗎?萬一這個心懷不軌,京師危矣。奴婢希望皇上三思?!?p> 朱厚熜之所以相信李峰,完全是因?yàn)樯垩有湃嗡?,再加上韓家不惜放棄自己花費(fèi)了無數(shù)的財力精力培養(yǎng)起來的勢力,從而轉(zhuǎn)過來支持李峰。當(dāng)然韓家有此舉動,有對自己表忠心的意思。但是韓家是商人,只要是商人就要思慮本錢和利益?;谶@兩點(diǎn),朱厚熜就知道李峰這個人是一個絕對可以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朱厚熜閉上眼睛不再說話,他要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讓李峰坐到天津衛(wèi)這個位子上,以后又要如何應(yīng)付群臣的攻擊。
黃錦暗暗的嘆口氣,他已經(jīng)可以想象到今天過后,司禮監(jiān)和御書房是一個什么樣的情景了。
李峰穿上邵延準(zhǔn)備好的衣服,大章上下打量著,突然問道:“確定邵延沒有耍你嗎?為什么給你準(zhǔn)備了這樣的衣服,是不是有點(diǎn)不合時宜呢?難道不應(yīng)該低調(diào)一些嗎?”
李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白色,白鞋,白褲,白長衫,頭上的頭巾,還有手里的扇子都是白色的?!翱赡芩窍虢o我營造一個儒雅書生的樣子,畢竟我也是秀才。”
大章翻著白眼,說道:“秀才書生?現(xiàn)在全天下有誰不知道你的大名,還秀才?”
李峰笑了笑,問道:“小子,你從第一天被我抓來,好像就想著要激怒我,怎么,這是想死都不想在我這里出莫劃策嗎?”
大章說道:“我們一家十六口全都是倭寇所殺,你認(rèn)為我憑什么要為你出什么主意呢?”
李峰依然看著前邊,說道:“如果換作是兩年前你現(xiàn)在早已被我丟下海,葬身魚腹了,只是經(jīng)過與汪直一戰(zhàn),我也是充分體會到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幫助自己判斷局勢的人有多么重要。所以你就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了,專心為我做事就是了。還有,皇上很有可能會出現(xiàn)在天津,好好觀察一下他的一舉一動,然后幫我想想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大章冷笑道:“你真的以為皇上會親自來?如果能夠有一個夠分量的太監(jiān)來,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p> “是嗎?那么在墻上是誰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使用黃羅傘帳?”
大章愣了一下,這才發(fā)現(xiàn)天津衛(wèi)的城墻已經(jīng)映入眼簾,而上邊公然有一把黃羅傘帳。雖然有時候欽差大臣也會借著機(jī)會,耍耍威風(fēng),但是…膽敢穿著一身黃色衣服,坐在下面,還真沒有第二個人敢。
“皇上,可以看到船的桅桿了。”黃錦用手指著。
朱厚熜看了一眼,說道:“走吧,既然他們到了,朕也就沒有繼續(xù)坐在這里的道理了。跟著朕走過去,迎一迎,也好近距離的看看他的船是什么樣子。”
天津衛(wèi)所的馮萬章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皇上要親自迎接倭寇?這是什么意思?旁邊的禮部官員當(dāng)時就說道:“皇上萬萬不可啊,如此會失了體統(tǒng)?您萬金之軀,豈能屈尊去迎一個匪類呢?”
朱厚熜站起來一邊整理著龍袍,一邊說道:“當(dāng)年曹操都可以做到唯才是舉,為什么朕不能不拘一格降人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