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最好不要坐下
窗外小雨遲遲,初春光景浸潤人心。
但是對安寧來說,今天確是糟糕的一天。
不僅僅是因為明天就要開學了,更是因為:
“小姑娘,你已經(jīng)丟失了一些東西,并且,或許還會丟掉更多。”
面前神神叨叨的老道士帶著溫和的詭笑對她說,她自己也覺得這形容很怪,但是好貼切。
這個老道士,靈氣復蘇以前就在天橋邊上的一顆老槐樹下擺攤算命。
老道士的招牌就三個字“天機子”,桌上擺幾張名片,當時是誰都不信他的。
可靈氣復蘇后,自從公眾得知修行者的存在以來,這些擺攤算命的和尚道士,神婆巫女,一個個都身價大漲,一卦千金。
要說這都是封建迷信,偏偏眼前這老道士還被當?shù)毓俜叫扌姓呓M織授予了勛章。
時至今日,也由不得安寧也不得不信了。
這些日子,安寧的心神一點都不安寧。吃飯,睡覺,打游戲總是不知不覺出一身冷汗,接著眼角濕潤,莫名其妙就掉眼淚。
去醫(yī)院看了,醫(yī)生說沒病。心慌之下,安寧背著父母找到了這位道長。
“我丟掉了什么?我可能會丟掉什么?”安寧急切的問,手指緊緊攥住,手上的汗甚至滴到桌子上。
她以往是個冷靜淡定的女孩子,無論得失勝負都不慌不忙,甚至被父母開玩笑是沒心沒肺的丫頭。
但此時卻丟失了往日的鎮(zhèn)靜。
老道士說的是他自己的判斷,可安寧卻聽出了她自己的預感。
她也感受到了,自己好像丟失了什么,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
又有什么東西在接近她,它要奪走些什么。
對于一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而言,她都能感覺到那些東西的不可名狀,不可接觸,無邊無際,哪怕縱身一躍,也永遠觸不到底。
就好像一只深海的章魚,緩緩劃動著水波,游向一條被弄瞎了雙眼的游魚。
游魚丟失了視覺,看不到死神的降臨,可是她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動。她的身體自發(fā)的提醒她,有些什么在接近。
不知其所在,不知其形態(tài),不知其目的。
亦無從所知最終的下場。
可她丟失了什么,又將失去什么?
“我不知道你丟失了什么?但你或許會失去的,多半是性命?!崩系朗啃α诵Γc了根煙。
“你想活著嗎?”
“我想。”安寧答道,她再一次逼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面臨無所知曉的危機,或許唯有冷靜,能幫她找到生存的道路。
“那你就去找死吧。”老道士用溫和的笑容說著猙獰的話。
“置之死地而后生,懂嗎?去找死吧?!彼轮鵁熑ΓM窄的房間云籠霧繞,好似仙境。
胸口掛著的牌子上寫著“天機子”,在云霧里忽隱忽現(xiàn),好像要以這種形式來使人信服。
“不太懂。”安寧老實的搖搖頭,畢竟身為新時代的大學生,雖說才大一,雖說學校也不是什么好學校,但其實她也稍微能理解一點。
但是理解一點有什么用,丫的誰知道該怎么找死啊,
“不懂就對了,懂了就找不到了?!卑崖曇魤旱?,惡作劇般,老道士又笑了。
“承惠五百?!彼脽燁^指了指出口。
安寧盯了他一會兒。
“艸(中日雙語)!”
不得不順著指示走出去。
這是本周第幾個倒霉孩子了?
安寧走后,老道士又點了根煙。
“槐陰啊,槐陰?!?p> “哪個煞筆起的名字,槐樹就夠陰的了,你tm還叫槐陰。煞筆城市沒救了。”他也罵了一句:
“艸(一種植物)!”
......
安寧找了一天的死,或者說作了一天的死。
她試圖闖紅燈,但她遇到的每一個紅燈,那段時間都沒有車輛經(jīng)過。
她試圖割腕,發(fā)現(xiàn)小刀銹了,打不開。
她又拿來菜刀,但是菜刀太大,煞氣太重,她...慫了。
喝農(nóng)藥?城市人誰家里還常備農(nóng)藥?
跳樓,跳江?不行......恐高。
最終安寧放棄了,自己就不是自殺的那塊料。
不知不覺天已經(jīng)半黑,再過一會,路燈可能都要開了。
“時間不早了哎?!卑矊幱行﹩蕷獾目戳讼卤?。
因為家就住在槐陰這個城市,所以她很早就把行李東西搬到學校,整理好了。
今天出來找死找了一整天,啥都沒找到,倒是累了個半死。
安寧決定趕緊回學校吧,明天還得報道呢。
她趕到附近的公交站,剛好有一輛公交,又剛好是她要乘坐的那輛。
但是公交好像快要走了,她不得不拖著疲憊的身體跑過去。
“麻煩等一下?!彼傲艘宦暎恢浪緳C有沒有聽到。
很快的跑過去,看到移門緩緩的關閉,她又一次叫停。
這回司機肯定是聽到了,移門緩緩的打開來。
安寧邁動步伐,上了車,用手機里乘公交的app付了錢。
掃碼的時候,安寧匆匆一瞥,沒有看到司機的臉,只看到一個帽子很大。
淡藍色破舊的帽子,很普通,很陰森。
不知道為什么,安寧心中就冒出來這個詞,形容帽子,“陰森”。
車里空蕩蕩的,也陰森森的,只有一個乘客。還帶著奇怪的白狐面具。
只有一個乘客,可那個乘客卻站著。
安寧忽略了周圍空著的座位,鬼迷心竅般朝著那個奇怪的乘客走去,鬼迷心竅般想要坐在那個怪人身邊的空著的位子。
如果非要說是什么力量或者心情驅使著她,安寧老覺得,那個位置,是離她自己最近的,也最空的一個位置。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就好像其他的空位子,并沒有那個空。
或者像那個一樣空的位子,就離得很遠。當然從距離上看,離得確實要遠一點。
安寧仔細打量了一下那個戴面具的怪人,他或者她,很安靜,很神秘。
好像也挺安全的。
雖然安寧自己也很難理解,為什么自己會覺得一個打扮的怪模怪樣的人很安全,雖然從纖細的身材看,應該是個女的。
但是感覺安全?大概真是走一天累了,都疲勞的出現(xiàn)錯覺了。
安寧信步走了過去,腰一彎就想要坐下。
只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很中性,有些像是英氣的女聲,但是也很美。
“你最好不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