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魚·續(xù)(二)
鯽魚從瓷磚鋪就的地面躍起,跳到它原本所在的砧板上。
用分叉的尾鰭站立,提線木偶般起舞。
如同祭祀的神樂之舞,那條在暴風雨里變得越發(fā)鮮活的鯽魚扭動著白鱗鱗的身軀。
隨風而動,隨雨水而舞,旁若無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在它的身側(cè),一個銀灰色的高大身影緩緩浮現(xiàn)。
最先出現(xiàn)的是一雙手,接著手臂也開始成型。
粗壯硬挺的圓柱狀物體(指手臂),輔一出現(xiàn),就將舞動著的鯽魚包圍了起來。
包成一個圓,接著讓兩只銀灰色的手握住。
銀灰色的面孔在這一刻也顯現(xiàn)出來,這條隨風舞動的自由的鯽魚似乎已經(jīng)被牢牢的扣入甕中。
“撲通!”魚躍之聲響起。
就在陽神投影想要甕中捉鱉擒住這條魚時,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鯽魚終于動了。
它先是隨著舞姿順勢倒下,用面積較大的身體側(cè)面猛地一拍砧板,砧板上發(fā)出聲響。
借著反震之力,這條鯽魚又一次躍起,不過這一次它卻沒有再躍到一米多高。
而是僅僅躍起了二三十厘米,卻又在瞬息之間,跳躍到了打開的窗戶口。
“糟了!”這一切都只發(fā)生在一瞬間,而林艾雖然猜到了這條魚不會坐以待斃,卻根本沒猜到它會選擇往窗戶外面跳。
未曾修行之時的固有印象仍困擾著他,而這里是十四樓,令他下意識的認為這條魚不可能會選擇跳下去。
倘若這條魚真的有一定智慧的話......
而魚身側(cè)面的眼睛給了林艾答案,這條魚必然有智慧。
一條真正的魚類,絕不會擁有那樣包含著復雜情緒的眼神。
那里面有信仰,有痛苦,還有黯淡到即將熄滅的希望......
這一切都令他在此時失算,沒有算到這條鯽魚竟然會直接選擇從窗戶口躍出。
先不論它能否在暴風雨中飛行,但是之前顯現(xiàn)出來的驚人防御力,有很大可能這條魚不會出事。
哪怕這里是十四樓!
順著窗戶的縫隙,帶著令人無法理解的復雜眼神,白鱗鱗的鯽魚一躍而下。
順著暴降的雨水和怒吼的狂風,鯽魚在幾十米高的空中狂舞。
如同祭祀的神樂之舞,那條在暴風雨里變得越發(fā)鮮活的鯽魚扭動著白鱗鱗的身軀。
林艾看著那條躍下的鯽魚,遠遠地操縱天地靈氣凝聚出一道道劍氣,劍氣組成蓮花一般的托盤,想要把墜下的鯽魚托舉而起。
但是惡毒且污穢的力量包裹著墜下的鯽魚,在接觸到劍氣之蓮的第一個瞬息,將組成托盤的劍氣污染、逼退。
鯽魚最終以一個花樣跳水運動員似的神姿,堅定不移的從十四樓墜入地面。
“咚!”重物墜地的聲音。
這場宛如高空拋物般的鬧劇,最終以鯽魚的完美落地作為結(jié)束。
掉落在樓下水泥地上的鯽魚,甚至把堅硬的水泥地砸出一個小小的坑。
接著便借助地面上的積水,迅速恢復了傷勢,游開消失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在那條魚消失之前,林艾好似注意到一道陰冷惡毒的目光,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握在手中的華山又一次握緊,林艾的攥成拳頭的左手,狠狠地捶了一下油煙機旁邊的大理石桌面。
“我這是......又被耍了?”無奈的閉上眼睛,怒火漸漸消去。
“難道,我看起來就這么容易耍嗎......”林艾的心中不禁有些苦惱,怎么最近出來的這些個詭異。
能力比他強的沒幾個,耍起人,逃起跑來一個賽一個溜。
還有那個躲在幕后的詭儡師,修為戰(zhàn)斗力不知道強不強,各種陰謀布局,各種瞞天過海的手段也是真的令人沒辦法。
明明擁有了堪比金丹巔峰的實力,林艾卻依然只能被牽著鼻子走。
“真羨慕恐怖片里那些動不動就正面剛你的詭異......”有些無聊的想著。
“塔塔~”
拖鞋拖沓在地板上,發(fā)出響聲。
“你醒了?”林艾沒有回頭,他知道那是誰。
............
唐探剛只記得一雙眼睛,一雙仿佛蘊藏著無盡劍光的眼睛。
他僅僅是被那雙眼睛看了一下,就好像是一整座插滿長劍的大山壓在了他的身上,又好像一萬把鋒利的長劍在瞬息間捅穿了他的心臟。
痛......麻......痛麻......又痛又麻......
強烈的刺激從自己的眼球上傳遞、蔓延開來,接著擴散到整張臉,擴散道整個上半身,一直到擴散到全身。
擴散的如此之大,卻未曾減弱哪怕一絲一毫。
千刀萬剮一般的強烈刺激感席卷了唐探剛已經(jīng)開始衰老的身軀,聯(lián)合著那些曾經(jīng)烙下的病根,一齊發(fā)作。
他最終昏迷了過去,可哪怕是昏迷了過去,那雙似乎蘊含著無盡劍光的漂亮的眸子依然刻印在他的腦海里。
像是生吞了一口84消毒液一樣,死命的在他身上席卷著、清洗著,不讓他有片刻的休息。
這樣的痛苦,唐探剛不知道自己經(jīng)歷了多久。
印象中仿佛有一年、兩年,甚至十年、二十年!
但理智告訴他,那都是假的。
就像是愛因斯坦曾經(jīng)舉過的那個例子,“一個男人和美女對坐一個小時,會覺得似乎只過了一分鐘。但如果讓他坐在火爐上一分鐘,那么他會覺得似乎過了不止一個小時?!?p> 當終于徹底清醒過來,躺在自己兒子的床上,唐探剛才看了看手表。
“08:45”電子手表上這么顯示著。
他自己進門的時候大概是“08:30”,進門之后應該有一段時間沉浸在回憶和思考里,再加上一些簡單的搜索,總共花費的時間大概不會超過五分鐘。
也就是說,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十分鐘左右。
這十分鐘對他而言簡直度日如年......這還輕了。
非要形容的話,就像是自己年輕時候不懂事,在許州元家橋玩了一次,被老婆發(fā)現(xiàn)之后罰跪榴蓮跪了兩個小時。
“等等,老婆!”唐探剛這么回憶著,此刻他的腦袋無比清明,再也沒有了之前那種糾結(jié)與記憶錯亂的痛苦。
兩行淚水順勢就從呆滯的臉上淌了下來,有一部分還流到了張大的嘴里。
唐探剛對此一無所覺,只是覺得嘴巴咸咸的。
他什么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