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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亂天下之公主復(fù)仇記

第20章 一箭雙雕

鳳亂天下之公主復(fù)仇記 懷璧不予 3676 2020-02-11 10:33:25

  裴慶負手站在銅盆邊上,目光沉沉地看著元弘嘉,慢悠悠地說道:“你想讓我挾天子?”

  “丞相帶陛下去了裴大將軍處,”元弘嘉頓了一下,咽了一口唾沫,想要忍住喉中的咳意,“便能夠以三十萬建州軍為勤王之師,名正言順號召各州,起兵討伐謀逆的戚榮卓和元靖云?!?p>  “元靖云手中,有陛下罷免我相位的密詔?!?p>  元弘嘉一驚,這件事他之前并不知道。他默了一陣,又說道:“她有密詔,丞相有陛下,鹿死誰手,猶未可知?!?p>  “真要挾天子入建州,陛下的鑾駕走不快,很快會被禁衛(wèi)軍追上?!?p>  “那就逼迫陛下騎馬?!?p>  “密詔里說,我辭了相位以后,一切照舊?!?p>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只怕到時候就由不得丞相了?!痹爰温犈釕c還在權(quán)衡這個,不免感到有些失望。

  “我想,應(yīng)該不至于?!?p>  “若是旁人,倒有可能允許裴家保全富貴,但如今是元靖云?!?p>  裴慶面色一沉,說道:“禎明已經(jīng)死了,她要為玉恒報仇,這仇也報了?!?p>  “那元定武呢?”

  裴慶的眼中一縷精光閃過,帶著幾分戒備看著他,沒有說話。

  “丞相該不會忘了元定武怎么死的?”元弘嘉知道這是大忌,絕不能輕易提,但此時要激一激裴慶,也就只有這個辦法了,“丞相應(yīng)該記得,他們兄妹感情極深,元定武死的時候,她差點也要尋死。我可聽到風聲,如今她還在追查此事?!?p>  “我大哥有三十萬建州軍,諒她也不敢造次。”

  “那為何不帶陛下去建州?”元弘嘉用手撫住胸口,急促咳嗽了幾聲,“這明明是萬全之策,如此一來——”

  “你想過沒有,”裴慶驟然打斷他,面露不忿地盯著他,“我挾天子入建州,那我留在郁陽的家眷怎么辦?戚榮卓還能留他們活口嗎?”

  元弘嘉一下怔住,完全沒料到裴慶會這樣說。

  裴慶伸出手,指向郁陽的方向,說道:“在這座城里,有我的一個女兒和兩個兒子,沐柔是你結(jié)發(fā)妻子,難道你出城時,就絲毫沒考慮過她的安危?”

  元弘嘉聞言,霎時急火攻心,喉頭一陣緊縮,爆發(fā)出一陣劇烈地咳嗽,心中只覺萬念俱灰——他冒雪帶病也要投奔獻策的人,竟然是這般婦人之仁!

  這下元弘嘉明白了,裴慶之所以裹足不前、優(yōu)柔寡斷,不僅因為元靖云手上有密詔,也因為戚榮卓手上有裴慶的家眷。

  正是基于這一點,元靖云才會選擇裴慶隨陛下去洛宗山的機會發(fā)動政變,并且敢賭一把,裴慶也因為這個,不敢挾天子入建州。

  “我暫時讓出相位,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裴慶嘆了口氣,神情又恢復(fù)了鎮(zhèn)定,“只要裴家有建州軍,無論是元靖云還是戚榮卓,他們也絕不敢造次,等時機一到,我早晚會東山再起?!?p>  元弘嘉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急促呼吸著,又是一陣眩暈感襲來。他扶住燒得滾燙的額頭,為這個失之交臂的機會惋惜不止。這明明是絕佳的反擊,難道眼睜睜看著她剛當上宗主就大勝一場?不,他絕不甘心。

  裴慶走到桌案前,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說道:“你早點休息,明日她來時,你也要在場?!?p>  “明日誰會來?”元弘嘉只覺頭痛欲裂,幾乎無法思考。

  “還能有誰?”裴慶眉頭一皺,“我信不過戚榮卓,要求她以元氏宗主的身份,親自與我面談做出擔保。”

  元弘嘉暗暗一驚,用力拍了拍脹痛的額頭,竭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明日元靖云會來裴家大帳?這其中是否隱藏著新的轉(zhuǎn)機?裴慶想要和談,有沒有什么辦法,讓他迫于形勢不得不挾天子入建州?

  元弘嘉在昏昏沉沉的思緒迷霧中,突然靈光一現(xiàn)。他朝裴慶告了一禮,穩(wěn)住發(fā)軟的腳步,轉(zhuǎn)身走出了大帳。

  在雪夜的凜冽寒風中,元弘嘉清醒地意識到,這個一箭雙雕的絕好機會已經(jīng)擺在他面前——

  元靖云,必死無疑。

  ?

  正月初六的清晨,天還沒全亮,暗沉沉的,從午夜飄起的細雪,還稀稀疏疏地下著。

  元靖云走出房門,站在廊上,抬頭看了看天色。雪風凜冽,她緊了緊脖子上圍著的毛領(lǐng),朝側(cè)門走去。這個時候,馬夫應(yīng)該已經(jīng)牽著馬在側(cè)門等她了。

  正如她與戚榮卓事先的謀劃,北軍占據(jù)了外宮門和武庫,這便把郁陽城牢牢握在了手中。可惜的是,昨晚元弘嘉以她的名義,詐開了城門,趁夜偷跑出去投奔裴慶,這一點是她沒有料到的。

  裴慶要求她出面擔保,這倒正和她意。她心知肚明,要打消他的顧慮,讓他自愿辭去相位,這樣的要求無異于與虎謀皮,必然是九死一生。況且,現(xiàn)在裴慶營中多了元弘嘉這個變數(shù),境遇自然更加險惡。

  她之所以不帶護衛(wèi),一是讓裴慶放下戒心,二是帶了也沒用,在裴家地盤上,裴慶真要殺她也易如反掌。是了,她的手段,一貫都是如此“激進”。

  顯然,她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絕不會有臨陣退縮的道理。只是……

  元靖云走到回廊的岔路口,停住了腳步。另一邊的回廊通往東廂房,她怔怔看著落了雪的庭院,輕嘆了一口氣。

  因為她出城的事,昨晚她和封峻鬧得不歡而散。這畢竟是她自己的選擇,如果真的回不來,現(xiàn)在去跟他告別,也不過徒增傷感罷了,倒不如索性不見。

  話雖如此,她卻仍站著一動不動,也不知在等什么。大敵當前,她不由得開始惱恨自己這般兒女情長。

  不過,惱歸惱,元靖云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屈服了。她朝東廂房的庭院走去,心里想著:要是他的房門開著,就去見他一面;要是房門關(guān)著,那也就死心了,早早出城免得耽誤大事。

  等到她忐忑著走到東廂房的庭院一看,不禁心一沉——房門關(guān)著,他果然還沒起。

  元靖云站在落了雪的院中,看著面前那扇緊閉的房門,想著一門之隔的那個人,縱容自己怔怔地發(fā)了一會兒呆。

  天色又亮了些,已經(jīng)不早了。縱然她萬般不舍,也不得不收斂了心性,藏起這惱人的情絲。

  元靖云恢復(fù)了平日的冷靜果決,毅然決然地走向了側(cè)門。一旦清空了思緒,她腦中又開始盤算起來。

  雖然她沒有料到元弘嘉能出城,但他會向裴慶獻上什么計策,她倒是心中有數(shù)。她預(yù)想得到裴慶必然有所疑慮,如果他真想這樣做,昨晚他剛到金川門被拒時,便會挾天子直奔建州,而非在郁水以北扎營了。

  裴慶的這番猶豫,倒確實給她增加了一絲成算,只是到時候究竟如何,還是只能隨機應(yīng)變。

  元靖云凝神思忖著,穿過一扇月門,來到了側(cè)門前的空地上。她抬頭一看,不禁眼前一亮,心中砰然大動——

  那個牽馬的“馬夫”,正是封峻!

  他牽著兩匹馬,身穿一套鴉青色小袖褶服,腳踏一雙圓頭烏皮長靴,肩上背著的弓袋露出半截黑漆弓,腰間掛著裝滿箭的箭壺和腰刀。

  封峻左眼上綁著黑色眼罩,壓著左額那條斜穿眉角的傷疤,仍是往常那副微微皺眉的表情,頭上和肩上都落了雪,顯然已經(jīng)等了好一陣。

  元靖云按捺住心中的意外之喜,朝他快步走過去,說道:“你來干什么?昨晚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沒有說好?!狈饩臈椉t馬側(cè)過身,用衣袖擦著馬鞍上的雪水。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p>  “我陪你去?!?p>  “你去了倒讓我分心,”元靖云對他一笑,“城外有數(shù)百南軍,裴慶要殺我,誰也救不了。”

  “那讓別人去?!狈饩镣晁鸟R鞍,轉(zhuǎn)過身皺著眉看她,“我替你去?!?p>  “裴慶指名見我,旁人恐怕談不攏?!?p>  “這分明是個圈套?!?p>  “我千辛萬苦才走到這一步,就算龍?zhí)痘⒀ǎ膊坏貌蝗??!?p>  封峻牽著馬韁,眉頭深鎖,轉(zhuǎn)頭盯著檐上的落雪,冷著臉不看她。

  這個人,真是固執(zhí)。

  元靖云心中嘆息一聲,自然明白他的關(guān)切和擔憂,又感到一陣無奈而柔軟的喜悅。

  她略一思索,有了對策,抬起頭看著他,說道:“我說的話你都信,是不是?”

  封峻將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神情嚴肅地看著她,仍舊沉默著。

  “那我許諾你三件事。”元靖云朝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件,我必定平安歸來。”

  封峻皺著眉看了她好一會兒,仿佛認輸一般,重重嘆了口氣,將棗紅馬的馬韁遞給她,問道:“第二件呢?”

  “等我回來后,”元靖云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即可讓你重建陷陣營?!?p>  “第三件呢?”封峻抬起頭望著她,眼中的擔憂絲毫沒有減少。

  “第三件,等我回來再告訴你?!痹冈乞T在馬上,對他狡黠一笑。

  她勒轉(zhuǎn)馬頭,緩步輕蹄出了側(cè)門。寒風凜冽,她卻覺得胸中廣闊如天地浩渺,再無煩惱掛礙,便瀟灑地揚鞭策馬,向金川門馳去。

  ?

  元靖云到達金川門時,在甕城里看到了戚榮卓。等她出城以后,他就守在金川門,如果一切談妥,他就會打開城門,讓陛下和裴慶一行人入城;如果沒有談妥,便是另一套對策了。

  元靖云對戚榮卓略一點頭,策馬出了金川門,過了郁水橋,來到裴慶的營寨。轅門前站著一隊南軍兵士,顯然是在迎候她的到來。

  她認出為首的那個將領(lǐng),正是裴慶的親兵隊長。她知道營中不能馳馬,便在轅門下了馬,把馬韁交給了一個兵士。

  那親兵隊長向她抱拳一禮,說道:“公主,這邊請?!闭f著,就將她引到了中軍大帳里去。

  元靖云走進中軍大帳,看到帳中設(shè)了三個席位,卻空無一人。她在右側(cè)的獨榻上坐下,旁邊的大云銅盆里燃著銀碳,她伸出手烤著火,在火盆的縈縈熱氣中,被寒風吹得僵冷的雙手,漸漸恢復(fù)了知覺。

  裴慶讓她等著,這便是下馬威了,她也不以為意,反正有的是時間。好在帳中溫暖,婢女又送來了熱茶和茶點,也不算難熬。

  元靖云端起茶杯飲了一口,熱乎乎的茶湯妥帖脾胃,驅(qū)散了不少寒氣。幾塊羊脂煎好的酥黃獨,放在一個銀鎏金梅梢月紋盤中,她拈起一塊酥黃獨嘗了一口,咬開酥脆的面衣,混合搗碎的香榧子和甜杏仁,里面的芋肉軟糯甜香,匯聚成豐富回甘的口感。

  今日她出門早,天氣冷餓得快,這樣既暖和又飽腹的茶點,實在最合適不過,難怪偈詩里說:“煨得芋頭熟,天子不如我?!?p>  元靖云就著熱乎乎的茶水,不緊不慢地吃了兩塊香噴噴的酥黃獨,又等了好一陣,有些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走到大帳門口,剛撩起帳簾,卻覺眼前寒光一閃,守在門口的隊官噌地拔出腰刀,擋住大帳的出口,鋒利的刀刃猛地橫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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