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翰林棋社”,其實就是個小型圍棋俱樂部。
樓道狹窄逼仄,幽暗昏黃的電燈懸在頭頂,像個奄奄一息的老人。
林浩宇走在前面引路,出樓道口,拐了幾個彎,才停在一扇防盜門后面。
樓道的窗戶正對炳仁中學大門。紙烤魚的氣味爬上窗戶口,鉆進了林峋的鼻子。
好看的眉眼擰在一起,對面前正在看門的人好感降到負值。
“啪嗒——”
防盜門開,林浩宇對身后歪了歪腦袋,兀自進門。
林峋猶豫了一會兒,也跟著進了屋。
卻不料屋里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屋里飄散著淡淡的茶香。
屋中間擺著一座室內(nèi)假山。流水環(huán)繞,順著各個卡座九曲回環(huán),形成流觴池水。
棋社里只設了九個座位,分別對應圍棋中“守拙、若愚、斗力、小巧、用智、通幽、具體、坐照、入神”九品。每個座位都用竹制屏風隔開。
店主愛干凈,沒人的時候,一應物事兒都收拾得整潔有序,硬生生在“酒池肉林”中辟出一方凈土。
“喝什么茶?毛尖兒,還是大紅袍?”
店主走到墻角的柜臺邊,舉起兩封茶葉問。
林峋愣了愣,問:“曉曉常喝什么?”
“她喜歡‘瓜片’?!?p> 說著,店主便端了一套紫砂壺茶具放在名為“入神”的位置。
“這是她最喜歡的位置。棋下得臭,心氣兒還高?!?p> 提到李曉,林浩宇的眼中總是流露著一抹淡淡的憂思。
林峋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嘴角牽起涼薄的笑意。
“你們認識多久了?!?p> “兩年五個月零四天。”
林浩宇脫口而出,說完只后耳朵尖子有些泛紅。
一束陽光從木屑黃紗窗外透進來,正好給坐在窗邊斟茶的少年身形鍍上一圈溫暖的光暈。
那一瞬間,林峋忽然想起上小學之前,喜歡站在窗邊畫畫的李加索。
不,那時候,他還叫李栓。
“不坐嗎?”
林浩宇見他有些神情恍惚,問道。
不料那小子竟沖上來,攥著他的衣領強行把人從座位上拽起。
“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子對他吼道。
他頓時有些惱火。
“是不是跟您有什么關系?”
“我問你是不是!”
“是又怎么樣!”
“那你為什么把她害成那樣!”
“你瘋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林浩宇拿著茶杯潑了他一臉水。
剛剛還紅著眼睛要殺人的林峋頓時回過神來,慢慢松開了少年的衣領。
他扶著額頭,無力地坐到地上。
“她住院了?!?p> “誰?”
“李曉。她患了重度臆想癥,現(xiàn)在在都靈郊外的一家精神病院里接受治療?!?p> “這怎么可能?你們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院?你們才有病吧!”
“哼,誰知道呢?!?p> 林峋頹唐地坐在地上,回想起舅舅昨天在電話里說的話,渾身像墮入了冰窖。
——李加索現(xiàn)在重病,那丫頭的監(jiān)護權(quán)還在她后媽手上。
醫(yī)院那邊有確鑿的診斷書,就算打官司,法官也不會站在咱們這邊……
“我真好奇,她是怎么長到這么大的?!?p> 林浩宇睥睨著地上的男人,語氣冷如寒鐵。
他沒有絲毫遲疑,推開柜臺,鉆進了暗門后面的臥室,好一陣翻找,終于背著個斜挎包,捧了個鐵盒子出門。
那四四方方的鐵盒子有些生銹變形,一打開,全是花花綠綠的紙票子。面額有大有小,盒底還有幾個硬幣。
“出去,我要鎖門了!”
林浩宇把盒子里的錢一把塞進背包,拿出柜臺后“休息中”的牌子掛到門上。
“讓你出去!聽不懂嗎?”
“你要去哪里?”
“都靈。”
林浩宇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