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冬苑里,小丫鬟月梅低著頭,小聲道:“小姐,夫人和大小姐、三小姐已經先出發(fā)了。奴婢看二小姐那里也亮燈了。”
衛(wèi)瑜攥緊拳頭的骨節(jié)發(fā)白,貝齒死命咬著已經沒了顏色的嘴唇,心中的嫉火熊熊的燃燒著。
為什么她們可以去參加宴席,結交權貴,只有她必須做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難道就因為她是庶女嗎?這個身份又不是她能決定的,想到這里,衛(wèi)瑜更怨自己的親生姨娘方氏沒本事了。
強烈的不甘和憤怒讓她把桌子上的物件摔得稀爛,月梅不敢吱聲,輕手輕腳的收拾著殘局。
日頭剛剛出來,秦仙兒已經收拾妥當了,她帶著秋滿上了馬車,獨自一人去宮里。她早就知道李氏母女不會等她,畢竟無論是誰都不愿與自己討厭的人待在一起。
秦仙兒從前沒去過皇宮,具體的流程規(guī)矩她也不熟悉,只得找借口跟秋滿說自己不記得以前的事,進了宮讓秋滿多提醒著她。
好在秋滿以前常跟著衛(wèi)稚進宮,知道的事情不少,就同她念叨了些相關事宜。
馬車一路晃悠悠的到了正陽門前,正陽門分三道門,男客走左,女客走右,還有個偏門是給宮外的王爺和公主駛馬車進來的。
秦仙兒下了馬車,只見女客門前熱鬧非凡,許多家的小姐都聚在這里,等著約好的女伴一起進宮。
她目光在門前掃了一圈,也沒見到李氏、衛(wèi)姝和衛(wèi)宜的身影,大概她們早就進去了。
“??!”
突然一道暗紫色的身影摔落在女客的人群里,驚得眾多小姐一陣尖叫。
小姐們四散逃開,余留一個紫色身影躺在地上。
秦仙兒離得不遠,清楚地看見那穿紫衣裳的男子嘴角往外滲著血,胸襟處被人踩了幾個大腳印字。他眼眸中帶傲慢與不羈,嘴角勾著玩世不恭的笑意,輕蔑的看向那群正走過來的人。
“哈哈,你們看這個軟蛋,都不敢還手?!?p> 這戲弄的聲音格外耳熟,秦仙兒循聲望去,果然又是孟楊文那些紈绔子弟在鬧事。
“秋滿那人是誰?”秦仙兒回頭低聲問著。
“小姐,那是鄰國的王爺,舞陽王姬京西,是咱燕臨國的質子?!鼻餄M頓聲,繼續(xù)道,“舞陽王是西涼國皇帝最疼愛的兒子,也是西涼的第一美男,可惜如今竟落到這個地步,真是可憐?!?p> 原來是質子,秦仙兒頓悟,怪不得被孟楊文欺負的這么慘。
孟楊文帶著三五個膏粱子弟囂張的走來,鄙夷地目光像看一灘臟物似得,直勾勾的盯著姬京西。
“呸!”
孟楊文一口唾沫啐在姬京西的身上,然后狠狠一腳踩在姬京西的胸口:“小爺最煩你這幅表情了,再這樣看著我,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打斷腿多沒意思啊,不如讓他當個太監(jiān)多好玩?。 必┫嘀訁且婀笮χ?。
“這個提議好!”身后的人起哄附和著。
“好!就讓他當個太監(jiān)?!泵蠗钗难劬σ涣?,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扔到吳益的腳下,“你來動手?!?p> 吳益賊笑著撿起地上的匕首,朝著姬京西一步步逼近。
只見姬京西陰沉了臉色,狠狠的盯著吳益,手指的關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死死地扣著鋪在地上的青石磚。
一旁的人群也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自己惹了是非。
吳益被姬京西看的發(fā)毛,火氣噌噌的往上冒,他一把掀起姬京西的衣袍下擺,就要揮刀下去。
“孟世子還真是好手段,自己不動手,讓吳公子出手傷人。這皇上若要怪罪下來,孟世子一句不是我動的手,便可把責任推卸的一干二凈呢?!?p> 清脆婉轉的聲音傳來,眾人皆是一驚。
吳益一頓,停下手中的動作,回頭望去,只見秦仙兒笑盈盈的朝他走來。
“吳公子,做事前過過腦子,丞相那么聰明個人,你怎么就沒像你爹一點好長處?”秦仙兒勾著唇角輕笑。
淺金色的初陽照得秦仙兒的身影格外婀娜多姿,微風輕輕吹動著她額前的垂下的發(fā)絲,暖橘色的衣裙映襯得她更加嬌媚動人,少女那盈盈一笑直扣人心弦。
吳益本來惱怒之極,正想開口教訓秦仙兒,現在卻愣了神,臉一下就紅了起來,他腦袋一片空白,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偏門處,一輛黑色暗金刺繡的馬車停駐,車里人修長的手指挑起簾布,輕咳起來,他皺著俊眉看向那喧鬧之處。
衛(wèi)家二小姐怎么又跟孟楊文那紈绔子弟糾纏在一起了。
“定安,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蕭景珩目不轉睛的盯著秦仙兒的方向。
馬車旁一個青衣侍衛(wèi)忙道:“回主子,剛剛月影來報,說世子要把舞陽王切了當太監(jiān),衛(wèi)家二小姐這才上去阻攔的?!?p> 蕭景珩淡淡一笑,沒想到衛(wèi)家二小姐雖然狡猾但還挺行俠仗義的。
孟楊文先反應過來,他怒視著秦仙兒:“怎么又是你!上次的事要不是蕭景珩發(fā)話不讓我再計較,老子早就收拾了你。今日還來搗亂!”
“孟世子,你未免太把自己當人看了,你以為本小姐有多想看到你?”秦仙兒淡淡瞥了眼孟楊文,繼續(xù)道,“我只不過是在阻止世子做一件錯的事情罷了,沒想到世子竟這樣不領情?!?p> “錯事?本世子做的事情從來沒有錯事。”孟楊文色瞇瞇的打量著秦仙兒。
“真是愚蠢之極?!鼻叵蓛汉呛且恍?,譏笑道。
“臭丫頭,你竟敢罵我?”孟楊文說著就揮著拳頭朝秦仙兒打去。
秦仙兒靈巧一躲,避開了孟楊文的拳頭,然后順勢擒住他的胳膊,死死地攥在他的痛穴上。
“你,你給我放開手!”孟楊文吃痛的怒叫著,“你信不信我告訴皇祖母去,砍了你的腦袋!”
旁邊幾個公子也造勢要撲過來。
秦仙兒手勁越發(fā)的狠:“不怕他這條胳膊廢得,就只管過來?!?p> 孟楊文痛的直咧嘴,額頭上的汗珠竟豆大般的往下落:“都站那別動。”
“真是不長記性。”秦仙兒輕蔑地看了一眼孟楊文,“孟世子,舞陽王雖為質子,卻也代表了西涼。你這樣鬧事,若是出了人命,那就等于宣告燕臨和西涼開戰(zhàn)。你說這事要讓太后知道了,會不會砍我的腦袋?”
身后的幾個紈绔子弟聞言皆變了臉色,他們平時欺負人慣了,爛攤子都有人收拾,從沒想過若是沒人收得了,這爛攤子該怎么辦。
姬京西不知道早已坐起,此時正瞇著狹長的鳳眼,嘴角抿著一絲邪魅的笑容,看著面前這個狂妄的少女,他覺得自己好似找到了同類。
孟楊文好不容易用力掙脫了秦仙兒束縛,他氣紅了眼,根本聽不進去秦仙兒的話,他突然轉身,一把奪下吳益手中的匕首,朝著秦仙兒刺去。
“小姐!”秋滿眼疾,立刻推開秦仙兒。
馬車里蕭景珩神色一凜,扯了折扇下掛著的絡子上的玉珠,玉珠在手掌飛閃彈出,狠狠的擊中孟楊文的小腿。
孟楊文直覺得左腿一陣麻痛,撲通的一下栽倒在秋滿面前,嚇得秋滿驚聲尖叫,她也沒想到孟楊文會一跟頭摔在她的腳邊。
孟楊文嘴里咒罵一句,四下張望著,尋找是誰暗傷了他,卻不巧正好對上蕭景珩淡然自若的眼眸,那眼神里充滿了警告。
孟楊文收回目光,咽下一口怒氣,壓低了聲音同身后的幾個公子哥道:“走,進宮。”
說完,他又兇神惡煞的看向秦仙兒,狠狠的說道:“算你走運!”
眾人皆是愣怔,不知道孟楊文這是何意,只得跟上緊忙跟上孟楊文離開的步子。
孟楊文走后,看熱鬧的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這是哪家小姐呀,膽子這么大,連孟世子都干得罪了。”
“看她身旁的丫鬟眼熟,像是宣平侯的二小姐。”
“衛(wèi)稚?不可能,那個又丑又土的草包小姐我可是見過呢。咦,不過這眉眼間確實有些相似?!?p> 秦仙兒悠悠的走到姬京西身旁,遞出一條淡黃色的帕子:“擦擦吧,一會兒宮宴還要見人呢?!?p> 姬京西只是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看面前的少女,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揚長而去,那修長的身影又孤獨又寂寞。
看到孟楊文一群人離去,蕭景珩放下簾布,坐著馬車緩緩的朝著宮門駛進。
秦仙兒輕笑了一聲,收回帕子,對秋滿道:“我該進去了,你就在馬車上等我吧。”
“是,小姐?!?p> 秋滿邁步間,秦仙兒瞧見地上靜靜淌著一顆潤白無暇的玉珠,她彎腰撿起,兩指捏起珠子來回的轉動翻看著,她可不記得剛剛地上多了一顆珠子。
驀然,她想起孟楊文無緣無故摔的一跟頭,秦仙兒抬眸望著姬京西離去的方向,心頭升起一陣疑慮,是他嗎……
收好玉珠,秦仙兒轉身朝著宮門走去。
“衛(wèi)二小姐!”
遠遠的只見白渺下了馬車,提裙走來。
秦仙兒朝著白渺揮了揮手,待到白渺走來,她嫣然一笑:“白小姐怎么這么晚才到?!?p> 白渺無奈的笑道:“今早上我換了十幾件衣裙,我爹才讓我出府?!?p> 秦仙兒驚訝,沒想到白尚書竟如此疼愛白渺:“你爹對你真好?!?p> 白渺搖了搖頭,不再說話,眼底盡是苦澀:“這樣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