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盡染
半月轉眼過去，林仙兒站在內(nèi)河河岸，看著一眾人忙碌著搬運箱籠。
秋風獵獵，滿地盡染，一副如畫艷卷。
她眼中帶著些寒意。
“魏嵬居然還留了一部分人在這里接應......太師，當真是大手筆??！我竟不知我林家居然富貴至斯，讓他們這般垂涎重視！”
紅箋微微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小聲些。
“小姐，眼下這情況，怕是難以和林姑爺聯(lián)系了。”
林仙兒點了點頭。
眼前浩蕩船隊，各司其職，主船，護衛(wèi)副船等等，連成一片。
想要悄然從這被圍的嚴實的地方跑出去，難上加難！
更何況她同紅箋不通水性，眼下靠林重憲一人，根本就是送死！
“今夜到時候，暗里通知重憲哥哥，我們怕是要等到京都，再尋機會了。他會明白的?！?p> “好?！?p> ......
“這水路，倒是迅疾?！比~君寒站在甲板上，迎風而立。
“那可不，若是順水而下更快！”嚴國忠看著這江水滔滔，不自覺有些激動，“這河水還是太宗皇帝在世時興建的。幾乎掏空了整個國庫。后來實在沒錢了，才放棄的。直到先皇——崇武皇帝在世時，誓要削藩，又投了大筆銀錢，才將這條內(nèi)河興修至此。為后面的削藩之戰(zhàn)提供了物資，才能將那些逆王挨個斬殺！”
“先皇偉業(yè)，功在千秋?！比~君寒看著這浩廣的江面，眼中閃過些欽佩。
艙內(nèi)。
林仙兒臨窗看著水中泛起的浪花，皺了皺眉頭，“這內(nèi)河據(jù)記載，前前后后耗費了上億白銀，死掉的民工無數(shù)。算一算，約莫行一里，這河床底下便埋著五具尸骨?！?p> 紅箋輕輕替她披上披風，“小姐莫看了，仔細受了涼。天漸漸冷了，小姐身子弱，可要小心些?！?p> 林仙兒看了看幽深的水面，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小姐莫要傷神，古往今來俱是如此，無論興亡，百姓最苦?！?p> 林仙兒輕輕勾唇，“是啊，就是這般......沒有道理啊......”
“小姐，我們還要坐多久的船？這些日子，紅箋總覺得腳下輕飄飄的，一點都不踏實?！?p> “傻紅箋，你那暈船的癥狀還沒好干凈嗎？”林仙兒笑盈盈的看著她。
紅箭聽見暈船兩字就臉色發(fā)白，“好小姐，快別提了。還好孟先生給的湯藥管用，不然，紅箋半條命怕是就要丟在這船上了！”
“好好好，不提?！绷窒蓛浩^看了看天氣，“近來越發(fā)冷了，這北邊比不得我們那里，若是入了冬，這河面八成要結冰。我想著再行月余，便要上岸轉走陸路了。這冬日趕路艱難，到了京都，怕是要深冬了?！?p> 林仙兒眼中有些輕愁，“就是我們紅箋姐姐，今秋就二十了。生辰也要在這船上度過了......”
紅箋笑著對林仙兒說，“小姐知道的，紅箋不愿意嫁人，要一直陪著小姐的?！?p> 林仙兒輕輕抿唇，半晌，點了點頭，“......好?！?p> ......
冬風徹骨，細碎的雪花纏繞在馬車周圍，是林仙兒從未見過的景象。
輕靈飄舞落在她的手心，慢慢融化，說不出的凌冽。
“兄弟們，再快些！趁著這雪不大快些趕路！今日傍晚便可入京！等到了京都，美酒，美人任你們挑選！魏某定好好犒勞兄弟們一番！”魏嵬勒馬揚聲。
隊伍精神一振。
“大人，我們可要芙蓉閣最好的女人！”有騎馬的親衛(wèi)調笑道。
“好！到時候我便將芙蓉閣包下，隨便各位挑選！”魏嵬帶兵自有一手，張弛有度，打成一片。
眾人叫好。
“芙蓉閣？”林仙兒紅唇微啟，“芙蓉脂肉綠云鬢，罨畫樓臺青黛山?！?p> 她轉頭笑著對紅箋說，“想必是個美人云集的地方，倒是......叫人想見識一番......”
她呢喃著，紅箋沒聽清后半句。
“小姐，今晚就要到京都了，我們......”
“不急。這輜重甚多，眾人疲乏，想必很快就有機會了......重憲哥哥是聰明人，選時候他比我擅長?！绷窒蓛盒毙币锌恐?，手里抱著紅箋新灌的湯婆子。
她冰肌玉骨，向來喜夏惡冬。潮州的冬日她尚不喜出門，這京都的冬日更讓她慵懶。
自冷了下來，她就裹著厚厚的皮毛，幾乎再未露面。
“聽說，葉家老太太尚在京都?！绷窒蓛核剖窍肫鹆耸裁?。
“是的，嚴大人似乎想向小姐賣好，有些消息都作似無意的透露給我們?！奔t箋道。
“還在太師府嗎？”
“不曾了，葉家好歹也是個清貴世家，在京中有自家宅院。聽說已經(jīng)住了過去，原本葉家老太太念叨著要回潮州的，被太師留了下來，說是讓她見見孫子?！?p> 林仙兒輕輕勾了勾唇，“哦？這倒是有趣了？太師，應該沒有那么善良啊......怕是，對我們?nèi)~夫子還沒有那么信任罷?！?p> 紅箋皺了皺眉，“太師竟如此多疑？葉家不是早些年還把自家小姐——葉香玉，送給了太師，這些年竟都沒得到一絲信任嗎？”
窗子透進了一絲風，林仙兒縮了縮，尖尖的下巴埋在雪白的皮毛中，越發(fā)顯得楚楚可憐，吐出的話語卻寒冷徹骨，“這么多年都得不到太師的心，可見也是個廢物?！?p> 紅箋替她攏了攏，“小姐說的是?！?p> 林仙兒突然拿起一旁擺放的橘子朝外面的車夫扔了過去，打在厚厚的帷帳上發(fā)出一聲悶響。車夫方才愣愣的回神，小心的挑開一角，詢問有何吩咐。
“去！告訴葉君寒，我冷?！?p> 這深冬，行路匆匆，她這卻什么也不缺，多虧了葉君寒的照顧呢。
許是住在林府幾年，知道她向來吃用都是最好的，一路上變著法子給她送東西。
林仙兒臉上帶著幾分譏諷，這點子愧疚一文不值。但如果可以讓自己舒舒服服的，為什么不充分接受呢？
反正......也不會改變什么！
不過一炷香，葉君寒便上了馬車，手里提著一個食盒，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吆！夫子來啦，我還以為又是孟握瑾被你指使過來呢。許久不見夫子，乍見了，竟有些不適應呢......”林仙兒懶懶的擁被看著他，發(fā)絲凌亂，紅唇嬌艷，眉目微挑，語氣輕佻，帶著說不出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