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滿堂賀客陸續(xù)盡興而歸。
蔡婆為人的確講究,做事能夠善始善終,指揮著帶來的一群人將滿院的狼藉收拾干凈,才向張乾告辭離去。
最后則是王氏叮囑了張乾幾句,才帶著十足的欣喜與一分不可避免的失落,回轉(zhuǎn)了對面家中。
此刻整個院子里便剩下了外面張乾和洞房中的王婉這對新人。
張乾先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只感覺這一天下來身心俱疲,簡直勝過兩世以來經(jīng)歷的任何一場激戰(zhàn)。轉(zhuǎn)回頭望一望紅燭搖曳卻不聞任何生息的洞房,心中又生出幾分與任何強敵交手時從未有過的緊張。
反復(fù)在心中為自己打了幾回氣后,他才帶著些忐忑走進(jìn)新房之內(nèi)。
此刻王婉穿了一身大紅喜服、頂著一方紅綢蓋頭,嫻靜優(yōu)雅地安坐在榻邊。
張乾雖然看不到她臉上神色,卻敏銳地察覺到自己進(jìn)門的一瞬,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動了一動,顯然心中也不復(fù)素常的恬靜。
所謂此消彼長,看到王婉同樣緊張,張乾反而平復(fù)了心情,嘴邊帶著笑容緩步上前,抬手輕輕挑開了那一方大紅蓋頭,現(xiàn)出下面一張淡施妝容后,比平日更添幾分嬌艷的俏臉。
一對新人四目相對,彼此心中千言萬語盡都在目光中交流無礙,先前的些許緊張立時在相互的一笑之間煙消云散,
張乾看到新房內(nèi)的一張圓桌上擺了幾樣精致酒菜,其中那兩只酒杯的杯腳以紅線相牽,便笑道:“婉兒,我們先來飲了這一杯合巹酒罷。”
王婉含笑點頭,和他一起移步到桌邊坐下,各自將面前已經(jīng)斟滿酒液的杯子舉起。
張乾將杯子舉高了一些,仔細(xì)看了看拴著兩個杯腳的紅線,向王婉笑道:“婉兒,不想說些什么嗎?”
王婉嫣然一笑,在紅燭燈火輝映下愈發(fā)顯得艷麗無儔。她同樣舉高杯子看那根紅線,低聲道:“有此紅線為引,今夜婉兒身心俱屬張君,唯君勿忘前言,此生不約白首誓,只締長生盟!”
張乾心懷大暢,雙手擎著那小小的杯子前伸,口中道:“長生之路漫漫,能與卿相攜而行,張乾何其有幸!”
王婉也將杯子向前已送,與張乾手中之杯輕輕一碰,發(fā)出“?!钡囊宦暻宕帏Q響。
兩人一起將杯子送到唇邊一飲而盡,而后小心地放回桌上,沒有扯斷那根纖細(xì)紅線。
張乾看著眼前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新娘,心中一陣火熱,探出大手抓住對方一只白皙如玉的柔荑,低聲道:“婉兒,時候不早,我們……”
這一句話才說道一半,兩人神色同時一變,隨即便聽到院中一人朗聲大笑,笑罷又道:“難得洞房花燭也,待吾等也來沾一沾喜氣!”
話音未落,新房的房門已經(jīng)被人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一個穿青袍,一個著黑衫,正是獻(xiàn)果與迎客二人。
兩人在進(jìn)這院子之后,已經(jīng)施法禁絕了內(nèi)外聲音傳遞,因此才如此肆無忌憚。
迎面看到帶著些古怪神色向門口處望來的王婉,兩人的四只眼睛同時變得灼熱無比。
迎客驚喜笑道:“好一個鐘天地靈秀的美女!大郎,你我若采得此女元陰,足以抵得十年苦修之功!”
獻(xiàn)果亦笑容滿面,打量著王婉連連點頭道:“三郎說得不錯,此女果然是……”
他的話尚未說完,臉上已經(jīng)陡然變色,卻是忽地生出一個念頭:“五郎常到隔壁與那姓顧的書生相會,自然少不得也見過此女。便是他喜受厭攻,遇到這等可稱絕品的爐鼎也必免不得動心進(jìn)而動手,但此女仍好端端地嫁人,反是五郎連同四郎被人誅滅形神,莫非……”
“你們這什么狗屁的‘五通使者’,是打定了主意要與張某過不去了?也罷,既然你們定要作死,張某便成全你們?nèi)ニ?!?p> 張乾的聲音已變得寒逾冰雪,一而再地被人惦記自己老婆,若連這也能忍住不怒,那便枉為帶種男兒。
雙掌如刀隔空連環(huán)虛斬,數(shù)十道分呈青、黃、赤、白、黑五色的刀芒從掌緣透出。
這些刀芒或淳厚或肅殺,或凝重或輕靈,或熾熱或冰寒,或鋒銳或綿柔,分具各種迥然不同的屬性特征,卻又以金化水、以水生木,以木旺火,以火聚土,以土藏金,彼此相生相成連綿交織,幻化成一張巨大羅網(wǎng)向著對面的兩人劈頭蓋臉罩落。
這便是張乾自創(chuàng)“大五行刀芒”中五行輪轉(zhuǎn)的殺招,雖然尚是能發(fā)而不能收,遠(yuǎn)未臻運用自如之境,一經(jīng)使出便不再有任何后招變化,但拿出來殺些雜魚和嚇唬人已是足夠了。
“原來是你!”
獻(xiàn)果口中發(fā)出一聲尖叫,在尖叫的同時噴出一團(tuán)五彩斑斕的煙霧將自己和身側(cè)的迎客一起護(hù)住。
他在桃花潭追隨金龍大王最久,每年都辛苦采集提煉的桃花瘴氣與癸水精華,又偷偷抽取了十?dāng)?shù)名女子魂魄,將之融合祭煉而得一件法器,名為“氤氳桃花帳”、此物陰柔邪毒,用以護(hù)身祛敵皆有許多妙用。
張乾的刀芒斬入煙霧之內(nèi),竟然發(fā)出一陣嗤嗤聲響,眼看的已被煙霧中蘊含的陰柔邪毒之力侵蝕消融,轉(zhuǎn)念間已徹底瓦解冰消。
這也是張乾的功法尚未完善之故,否則這刀芒便不會輕易為對方法器所困所毀。
“是你殺了四郎和五郎!”這是腦筋稍慢一點的迎客也醒過味來,口中暴喝的同時揚手?jǐn)S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向張乾劈面便砸。
這石頭卻還算不上什么法器,不過是施法凝練壓縮的一塊千斤巨石。事實上在所謂的“五通使者”中,也只有修為最高的司晨與獻(xiàn)果才各煉成了一件法器,其余三個既沒實力,也沒資源。
張乾抬起右臂張開袖口,暗藏于袖中的右手張開,任督二脈之內(nèi)的陰陽二氣凝于掌心盤旋如渦,憑空生出極大的吸攝之力,使得那塊疾似電光流星、勢攜千鈞之力的飛石身不由主向下墜落,如飛鳥投林般落入他袖中。
這一手?jǐn)z物手段也是張乾近來自創(chuàng)的法門之一,取名為“小乾坤袖”,卻也與“大五行刀芒”一般稍具雛形,比起當(dāng)初懸鑒司首座鞏元方囚困天蛇尊者的“袖里乾坤”神通,當(dāng)如螢火之于皓月,只堪堪拿來嚇人。
獻(xiàn)果和迎客倒確實被嚇到了,只覺此人手段神鬼莫測,若任由其繼續(xù)施展,自己二人敗亡只在眼前。
“是好漢的便追來一決生死!”
丟下這句話后,獻(xiàn)果扯了迎客轉(zhuǎn)身便走,另一只手則捏緊了袖中暗藏的那枚龍形玉符。
金陵是人煙稠密之地,若弄出的動靜太大,牽連無辜什么的倒不在他顧慮之內(nèi),唯一擔(dān)心的則是會驚動此次要尋找之人而誤了主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