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白,一步登天的感覺讓阿蠻暈乎乎的。他這里瞧瞧,那里看看,像一個穿上了皇帝衣服的小太監(jiān),生怕被其他人看見。直到那只長袍哥布林帶著亞哥布林們走了,照顧自己的老奴進(jìn)來了,他又檢查了一下新修的草屋旁有沒有其他族人,沒有,這才放下心底最后的戒備,細(xì)細(xì)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桀派部落?”阿蠻想了好久,這才想起來自家老奴的出身,問道:“桀派部落不是在森林外圍與人類帝國交界的平原上么?竟然會制造什么傷藥?不,不對,居然還有桀派部落的族人活著?你什么時候和你那老朋友見面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老奴在族外為少主砍伐圓木時偶然碰見。”喬雷聲音有點(diǎn)波動,咽了口口水,說道:“之后每次部落任務(wù),他都會約定地點(diǎn)與老奴私下見面?!?p> “你居然敢瞞我??”
阿蠻微微動怒,老奴喬雷把頭埋低。阿蠻抬起手,目光卻不由自主的掃遍整座草屋,不自覺的砸吧了一下嘴,不明所以的上下點(diǎn)頭,慢慢說道。
“下不為例。”
“老奴多謝少主寬恕?!?p> 嗯,嗯,阿蠻發(fā)出一兩聲鼻音,半晌,極其不放心的問道:“父王的傷,該不會一次就徹底痊愈了吧?”
“若是只有一瓶,藥效絕對不夠?!?p> “那就好?!卑⑿U認(rèn)同似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著問道:“那人什么時候再來?”
“這……入冬之前,應(yīng)該還有一次?!?p> 喬雷愣了一會兒,眼神灰暗,突然結(jié)巴了一下,輕聲道:“只……只是少主,故交這次前來尋我,其實是為了準(zhǔn)備過冬的糧食,藥是買來的,您看……”
“什么?。俊卑⑿U聲音陡然放大八倍,指著喬雷,語無倫次道:“不,不是送給你的?你給他糧食了??”
“老奴哪有那種東西?!眴汤讚u了搖頭,苦澀道:“老奴說先欠著,等下次一并結(jié)算付清,沒有利息?!?p> 阿蠻破口大罵。
“虧我還把他當(dāng)成救星!真是!真是!”
他在草屋中來回走動,氣的跳腳,片刻后定下身形,急的直抓自己的后腦勺。
“罷了罷了!他要多少就給他多少!族人拿來的東西全給他也行?。∧撬幠茏尭竿醺吲d,只要一直有,以后糧食多得是!啊!對了!反正三哥也答應(yīng)我要送我一頭獵物!”
阿蠻說著,突然噎住。來回踱步,細(xì)細(xì)思量著。
突然,他一笑,喃喃自語。
“三哥先來了,大哥二哥也指不定什么時候過來。剛才亂了分寸,其實我何必急著答應(yīng)三哥?你們?nèi)值芤郧奥渚率?,這時候怎么想起還有我這個弟弟?要不是父王的恩寵,你們誰當(dāng)我是你們弟弟?你們誰的人情我都不收,你們誰給的好處我都收下,但誰的好處多,我才幫誰。我叫你們?nèi)齻€以前那樣對我……!”
老奴喬雷跪在連連冷笑的阿蠻前,默不作聲。古達(dá)酋長子嗣眾多,族內(nèi)少不了地位斗爭。在這之中脫穎而出的便是二妾長子,一妻長子,一妻嫡子。阿蠻剛才叫的三哥,那身披華服重鎧,背上一把大號弓箭的人型哥布林就是二妾長子。這位三哥一向無利不起早,狩獵野獸,明目張膽的拉攏族人,與父親身邊的大將交情甚好,消息靈通的很,勢力非常龐大。喬雷的直覺告訴他,若這位三哥坐穩(wěn)下一任族長,沒準(zhǔn)西蒙部落中真能出現(xiàn)一位哥布林王。
大哥二哥雖不如三哥,可是那兩位同父同母,血濃于水。又有強(qiáng)大的“外敵”當(dāng)前,兩人暫結(jié)同盟,一并對付老三。老三倒的時候,才輪到這兩兄弟的較量。
可是,無論喬雷再怎么比,再把族內(nèi)的少主人比來比去。
西蒙部落畢竟是中心圈的哥布林部落,在整座開普朗大森林里也是鳳毛麟角。哪怕虎父犬子,古達(dá)酋長也能用半輩子打下來的江山堆出來一個英明的領(lǐng)袖。
同為蒙父上蔭,怎么只有森林外圍的那個能給喬雷一種感覺?
年輕,魔武雙修,實力了得。
心思縝密,性情溫仁,談吐隨和。
一般不會爭兇斗狠,可是對付敵人招招致命,下手奇黑。
只要他想,統(tǒng)合所有哥布林部落,稱王稱霸,他唾手可得??墒遣恢獮楹?,他卻好像沒有這方面的心思……
再看自家主子。
平時,怨天尤人。滿肚子苦水往自己頭上一潑,憤世嫉俗,沒有不抱怨出身地位,沒有不嗟嘆蒼天不公的時候。
可是,當(dāng)他真有個機(jī)會變成酋長眼里的寶貝,變成一塊香餑餑時,他首先想的不是怎么利用這次機(jī)會坐到和幾個哥哥差距不那么遠(yuǎn)的位置上,而是借著族內(nèi)斗爭,選擇站一個好隊。
乍一看好像頗有心機(jī),仔細(xì)一想,必不是長久之計。哪怕最后成功,也就是一個被人親切的叫做弟弟的家奴。
良禽擇木而棲,喬雷自認(rèn)不是什么名臣良將,他的忠心首先是期望自己能過上稍微好點(diǎn)的日子,安享晚年;其次若有所幸,也許能得兩個白嫩嫩,香噴噴的人類姑娘,不說傳宗接代,起碼滿足一下這只哥布林闊別已久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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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國度,萬象城,女皇殿。
世界樹的枝條略有萎蔫。每當(dāng)貝蒂娜看到樹藤表面如結(jié)痂一般干枯,就知道入冬的大雪快要來了。
明年初春,枝條表面的痂皮便會自然脫落,重新露出碧藍(lán)色的新芽。
無論貝蒂娜如何虔誠的匍匐在世界樹下,如何為自然之神的化身栩栩如生的講述一個又一個生動無比的故事,這顆大樹也只是晃動枝條,像是輕輕笑笑。再也沒有前些日子那般歡心雀躍的模樣。
仿佛一個任性的,挑剔的家伙在說,這只是一些虛構(gòu)的故事而已,根本聽不進(jìn)去,也沒什么好聽的。故事里發(fā)生的事情,到底是故事家編造出來的謊話,再如何逼真,再如何順理成章,也只是一個個看上去無比真實的謊言。
貝蒂娜低了低頭,退至朝堂,世界樹沒有下達(dá)任何旨意。精靈族,也該是入冬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