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冷飲店出來時,街頭的行人更多了一些。西方天空中的紫紅色像是太陽最后的退場詞,而東方天空中如寶石般冰冷的深藍(lán)色則是夜晚的開場曲。
正中間近似于純白色的交界線下,水月漣和白石麻衣并肩走在河堤旁的街道上,打算在掛著各種今日限定牌子的攤位上解決晚餐,也算是為不久后的花火大會做好準(zhǔn)備。
站在一家寫有大阪風(fēng)味的攤位前,攤主的雙手靈巧地將一個個網(wǎng)球大小的章魚小丸子翻面,水月漣轉(zhuǎn)頭看向白石麻衣頭上粉白色的牡丹發(fā)飾,又將視線移到她稍稍有些散亂的鬢角,暖黃色的燈光下,她微微閃動的睫毛讓水月漣產(chǎn)生了一種朦朧的虛幻感。
下一秒,白石麻衣看了過來,對著水月漣眨了下眼睛,輕聲問到:“水月在看什么?”
從虛幻感中回到現(xiàn)實(shí),水月漣指了指她耳后的位置。
白石麻衣有些恍然大悟般輕輕點(diǎn)頭,抬起左手理了下側(cè)面的發(fā)絲,同時露出了白皙而纖細(xì)的手腕。
“兩位的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白石麻衣連忙從手中的小袋子中找出幾枚硬幣遞了過去,捧起多加了蛋黃醬的那一份,和水月漣一起向隅田公園里的觀賞場地走去。
隨便吃下一個,水月漣又看向身邊夾著丸子鼓起臉吹氣的白石麻衣,“說起來,麻衣你之前報名的那個偶像組合有消息了嗎?”
白石麻衣將丸子又放回餐盒中輕輕點(diǎn)頭,“收到了通過第一輪甄選的郵件,大概還有十天就要去參加面試了”,又突然想起什么,“水月你也是索尼的藝人吧,說不定我們還有成為同事的機(jī)會。”
同事的機(jī)會嗎?水月漣愣了一下,接著說到:“或許吧”。
本想繼續(xù)沉默下去,卻又注意到白石麻衣投來的疑惑眼神,緩緩開口:“麻衣,你能不能…”
似乎在瞬間失去了與生俱來的發(fā)聲能力,剩下的“不要去”三個字水月漣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說出口的方法。
如果說今天的他和白石麻衣還可以旁若無人地并肩走在東京最熱鬧的街頭的話,一旦她擁有了偶像的身份,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會在來自各處目光的審視之下不可避免地拉遠(yuǎn)??粗贿h(yuǎn)處采訪路人的鏡頭,水月漣卻想著如果鏡頭對準(zhǔn)的是他們這邊時會發(fā)生什么。
尚且不談歌手與偶像在身份上的差異,這種事情總是女孩子那邊受到的傷害更大一些,不論事情的真相如何。
水月漣的喉頭輕輕顫動,似乎馬上就找到了發(fā)聲的方法,卻又陷入了新的迷茫之中。到底該以什么樣的身份說出這些話呢?
“中學(xué)時的前輩”這個身份已經(jīng)過于荒唐了。而“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也像是沒什么用的樣子。至于更進(jìn)一步的身份…
注視身旁不知為何臉上漸漸泛起粉色的白石麻衣,水月漣卻突然想起了早上橋本奈奈未離開時留下的捉摸不定的眼神。
“你能不能把丸子分給我一個”,這句話似乎過于流暢了。
“啊,這樣嗎”,話語中若有若無的失望,在被水月漣發(fā)現(xiàn)前就被行人路過時帶起的風(fēng)吹散。
“那…就給你一個吧”,打開的餐盒送到了水月漣的眼前。水月漣舉著筷子,隨手夾走了白石麻衣之前放下的那個。
“味道不錯”,幾口吞下后,水月漣才注意到白石麻衣微微含羞的眼眸,“怎么了嗎?”
“啊,沒什么的”,急切的否認(rèn)反而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快走吧,再晚的話就沒有位子了”。
匆匆走在前面,白石麻衣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fā)燙。
白日留下的最后痕跡也消失了,整個天空被染上了如同海水般深沉的藍(lán)色。河堤上依舊是擁擠而熱鬧的樣子,不過公園前的欄桿上還是有幾處能夠容下兩人的空隙。
剛靠到欄桿前,就看到滿載著煙花的船只帶著粼粼的水光向隅田川上游駛?cè)?,引起了兩岸游客的一陣歡呼。
水月漣有些孩子氣地向著遠(yuǎn)去的船只用力揮手。白石麻衣看了他一眼也彎起眉眼揮起手來。
不時有孩童大喊著“回來啊”的聲音響起,然后就是旁邊大人低聲的安慰??吹竭@一幕白石麻衣輕輕笑了起來,然后轉(zhuǎn)頭看著不知在想什么的水月漣,“吶,水月,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看煙花的時候嗎?”
仰頭看著天空中漸漸顯出身形的幾顆星星,水月漣想了想,回答到:“你是說那次考完試的晚上嗎,我們?nèi)ラ幻裆绲哪谴危课矣浀没厝サ穆飞下窡魤牧?,麻衣你?dāng)時還被路過的車嚇哭了…”
白石麻衣輕輕拍在水月漣的手臂上阻止他繼續(xù)說下去,眼神有些嗔怪,“這段不用記起來也可以的”。又看向河堤上重新沉寂下來的人群,聲音如同剛剛吹起的夜風(fēng)飄到水月漣耳中,“到現(xiàn)在,大概有六年了吧?!?p> 稍微想了想,水月漣輕輕點(diǎn)頭,“差不多”。
“那,水月,六年后,我們還能再一起看煙花嗎?”
水月漣循聲看向白石麻衣,并不明亮的光線下,不同于平日里的熱情與笑容,只是一臉認(rèn)真地盯著水月漣的臉。精心修剪過的劉海有些被額頭細(xì)密的汗水濡濕,也全然沒有在乎的樣子,只是等待著水月漣的回答。
“當(dāng)然”。
最為斬釘截鐵的聲音。和眼前帶著溫柔笑意的女孩子相比,別人的看法又算什么呢。大不了他也去砸一次文春就是了。
又是一陣歡呼,會場的廣播聲響了起來,“第34回隅田川花火大會馬上開始,接下來播放本次大會的主題曲,水月漣的打上花火”。
周圍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
“水月漣這個名字你聽過嗎?”
“沒什么印象,新人歌手吧…”
白石麻衣卻是一臉興奮地?fù)u著他的胳膊,“水月,你的歌誒”。
“沒什么吧,你不是也在五月祭的時候唱過嗎?!?p> “這不一樣的”,沒有再理會他,白石麻衣雙手在身前打著拍子,跟著音箱傳出來的聲音輕聲唱了起來。
“那日眺望過的海岸,如今仍能記起。沙灘上刻下的文字,你的背影…”
看著身邊輕唱著的白石麻衣,水月漣卻是想起了那一句。
“還能再與你共賞幾次同樣的煙花呢?”
內(nèi)心好像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