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錢老三,宮保只是不喜,卻談不上有多厭惡。
但對于錢老三的廚藝,宮保卻必須承認,絕對在他之上。
若是他手中沒有味精這種神奇的調(diào)味品,光是錢老三僅僅偷看過一次,就烹制出的鹽焗雞,便已強與他的手藝了。
宮保雖然比錢老三這些大唐的廚子,多了上千年的食譜積累,如今卻也不敢小覷旁人。
正因為如此,宮保才靈機一動,主動提出了與胖廚子打賭一事,便是想將胖子收入自己門下,將廚藝傳授給他,讓他去幫自己操持那些繁瑣的事情。
錢老三那邋遢的毛病,在宮??磥恚皇菃栴}。
只要這胖子給自己磕了頭拜了師,屆時還不是隨他心意,收拾調(diào)教這個邋遢不講衛(wèi)生的胖子。
至于錢老三的小心眼,宮保就更無所謂了。
華夏自古講究的可是尊師重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生關(guān)系乃人倫中的一個大項,終生不變。
若是錢老三真的與他打了賭,磕頭拜他為師,那這胖子今后是圓是扁,可就得任由他來揉捏了。
錢老三要是敢忤逆他,別說會被旁人的唾沫星子給噴死,甚至宮保還能將他扭送到官衙去,打他個忤逆不孝的罪名。
宮保為了勾引胖廚子,直接丟出了誘人的魚餌,十道新菜菜譜,他就不信,這胖子能不上鉤。
錢老三在聽過宮保的條件后,也忍不住在心中天人交戰(zhàn)。
他從十二三歲磕頭拜師學廚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庖廚一道苦熬了二十年,如今三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
讓他給宮保這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娃子磕頭拜師,錢老三真有些拉不下這張老臉。
而且錢老三還真有點怕自己萬一輸了,豈不是后半輩子,都得籠罩在某人的陰影之下?
他原來的師父,可是一直將他困在了那萬福樓做頭灶。直到數(shù)年前師父病故,他才算是沒了束縛,加上當時成都縣的縣令,看上了他的廚藝,錢老三這才有機會,從萬福樓“跳槽”到了成都縣衙衙廚當伙頭。
錢老三可是有追求的人,成都縣的衙廚,也不是他的人生目標。
他是打算在縣衙里再干上幾年,便尋個機會,去往長安城。若是能被引薦進尚食局,給皇帝做飯,那才算是走上了人生巔峰,完成了人生理想。
錢老三思忖,若是當真拜了宮保為師,他后半輩子,人生是不是就太灰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宮保給出的誘餌,對于錢老三這般有理想有目標的廚子而言,誘惑力實在太大。
他看看幾案上的那幾道菜肴,目光閃爍不定,拿不定主意,不知該不該與眼前的少年郎賭上一賭。
宮保見他猶豫不決,干脆加大了誘餌。
“怎么?錢伙頭不敢與我賭?嘿嘿,不若這樣,若是你贏了,我送你二十道新菜菜譜,如何?嘖嘖,方才某人可是言之鑿鑿,說這涼井酒坊的水酒,是成都縣里最好的酒,怎么,這會又不敢賭了?”
錢老三被宮保這番話給刺激得雙眼通紅,鼻孔里呼呼喘著粗氣。
“賭便賭!老子還不信了!你這黃口小兒,當真能釀出更好的酒來!”胖廚子終于沒有忍受住宮保的嘲諷,以及他拋出的誘餌,出言接下了賭約。
宮保笑得愈發(fā)開心,眼睛都瞇成了縫:“好!既然如此,那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來,擊掌為誓!”
錢老三話已出口,也無從反悔,便很干脆的伸出自己肥大的手掌,與宮保在空中擊掌,算是正式定下了賭約。
宮保還不放心,生怕這胖子輸了不認賬,又扭頭朝一旁看熱鬧的王珪躬身一禮:“煩請郎君為我等二人做個保人。”
反正如今已是歲末,縣衙里都放了假,王珪也閑來無事,加上對于宮保所言,比他今日喝的酒,更好上數(shù)倍的酒水誘惑,這老頭居然點頭答應了下來。
堂堂正五品的朝堂官員,大唐的正廳級干部,居然為兩名廚子打賭做保人,也算是讓一眾衙役們開了眼。
既然定下了三日后的賭約,錢老三便也不在糾纏,方才宮保是不是故意噴自己酒水的問題,跑去王珪身旁小心伺候起來。
待王珪吃飽喝足,在衙役們的小心攙扶下,從席墊上起身。
宮保卻注意到,老頭起身時,似乎有些痛苦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傷一般,讓他好不納悶。
不過宮保也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會多問。
王珪在衙役服侍下,重新穿好了鞋襪,才朝宮保招了招手:“小郎,你隨老夫走,可有什么包裹要收拾?”
宮保連連搖頭,他穿越到大唐,除了當時懷里抱著的外賣保溫箱,和身上的美團制服,啥也沒有。
那套惹麻煩的制服,已經(jīng)被趙牢頭給燒了。
外賣吃掉了,那幾個吃剩下的一次性環(huán)保紙飯盒,宮保自然更不可能有興趣拿回來當什么紀念品。
除了外賣保溫箱,宮保還有些想拿回來,就沒有別的。
如今宮??梢哉f是一窮二白,就連身上這件滿是污垢的灰白麻衣,都是趙牢頭讓衙役給他找來的。
他朝趙牢頭打了個招呼:“趙大哥,我那箱子你幫我留著,回頭我去拿?!?p> “行,你放心吧,我自會幫你收好。”趙牢頭點點頭,對于宮保能成為明府的家廚,他倒很是高興。
宮保與趙牢頭說完話,趕緊上前,很是狗腿的虛浮住王珪的手臂,一副卑躬屈膝的小太監(jiān)模樣,攙扶著老頭出了暖房。
經(jīng)歷過牢房半日游,宮保打死也不想再回去了,自然要拍好王珪的馬屁。
王珪身為成都縣的縣令,府邸就在縣衙的后衙之中。
雖是后衙,卻也恪守了大唐的建筑規(guī)格,分為了前后三進院落。
三進歸家,是為禮制。
外院接待客人,二進為內(nèi)院,主要居住留宿客人以及家族中的旁系親眷。三進為內(nèi)房,府里主人居住在此。
一路上,王珪簡單給宮保介紹了下后衙的情況,他在成都縣上任,身邊并沒有攜帶什么親眷。除了有位孫女在身旁陪伴,府里便只有幾名婢女與一名老管事。
宮保這家廚,也只需要為這些人準備膳食即可。
除此之外,王珪的后衙中還有二十多名雜役,這是朝堂給他的待遇。
這些雜役,朝堂也不用花錢付工資,而是服正役的丁戶。
大唐丁戶,每年要服二十天的正役,若是家中富足,不愿意服役的,可以出錢代役。
這些服役的丁戶,王珪自然不會將其放入內(nèi)宅,所以只是安排在外院幫忙做些雜事罷了,他們的伙食也不用宮保負責,自有縣衙衙廚解決。
宮保被王珪招募為家廚,自然身份與那些雜役不同。王珪直接領(lǐng)著宮保,穿過了外院,進了后衙二進內(nèi)院。
剛進內(nèi)院,宮保便聽見一個黃鶯出谷般的軟語,在耳畔響起:“大父,你回來了?用過了午膳嗎?”
宮保抬眼望去,卻如中了定身術(shù),身體頓時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