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莞心點了點頭,認(rèn)真的說道:“說來?!?p> “太子府內(nèi)的下人們說那日太子還是照常約見了幾位一直相熟的公子門生,談事談到很晚也是平常,未見異樣,只是當(dāng)晚眾人散去后,有一位留宿在了太子府,后來第二日清晨,清音姑娘就被關(guān)進了地窖中,這也是后來眾人似聽到地窖中有響動才猜到的,太子臉色不好,似是出了什么大事,大家又不敢問,只能猜測許是清音姑娘犯了什么錯惹得太子生氣了,太子才罰她的?!崩畈值沽吮瑁韧旰罂戳丝戳感牡哪樕?,繼續(xù)說道:“但是有侍女回憶,太子只去過地窖一次,離開后便再未去過了,但是地窖中好像一直有人在施刑,偶爾走近會聽到聲響,但卻無人敢去過問,也不知里面究竟是誰?!?p> 柳莞心眉心深鎖,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沉思片刻后,問道:“李伯可查到是誰了?”
李伯深深的看著柳莞心,有種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的感覺。
柳莞心身子微微前傾,看著他問道:“那日留宿在太子府的人,是誰?”眼神中有逼迫,有猜疑,又好似有一絲確認(rèn)。
李伯心底里嘆了口氣,說道:“是秦嶺。”
柳莞心慢慢直起腰身,慢慢地,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愈發(fā)的深沉而冰冷。
如若不是秦嶺,清音也許就不會死,即便是死,也許也不會死得這樣慘烈。柳莞心一直覺得太子對清音是有感情的,無論這感情有幾分是真,都不至于到最后那地步,讓她慘死于地窖,連具全尸都不留。原來是這樣,原來真的另有其人,秦嶺啊秦嶺,那我們便新仇舊賬一起算!
李伯清了清嗓,接著說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姑娘也該知道。因為秦勝平出事,秦忠便遞了折子請求回京述職,皇上批了,驃騎大將軍要回來了!”
柳莞心原來縹緲的眼神忽然有了聚焦,慢慢看向李伯,然后慢慢匯聚起了讓李伯看不懂的神采,里面有憤恨有怨毒有期待,竟還有一絲興奮。
“很好,回來得正好!”柳莞心淡淡的說。
洛十娘一直靜靜的聽也靜靜的看著柳莞心,她知道,她等了十年的機會終于要來了,這次即便是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她狂奔向她的目標(biāo)了。禁不住嘆了口氣,說道:“雪姬,我一直讓你隱忍,到今日,便是無需再忍了……”
夜已深,月亮半匿在云間懶得露頭,連光亮都比平日里微弱了許多。
柳莞心帶著綠荷悄無聲息的從后院向一旁的角門走去。柳莞心穿著斗篷,大大的兜帽蒙頭遮住了她嬌俏的面龐,低頭急行中,猛得撞進了一人的懷里,嚇得她一個激靈,抬頭驚恐的看著來人,卻漸漸滿目狐疑。
只見對方瞇著一雙桃花眼,右眼角下的淚痣閃著調(diào)笑的光,桀驁不馴的一抹痞笑掛在唇邊,正好整以暇的看著撞進他懷里的可人兒。
柳莞心一臉莫名其妙的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云峙側(cè)頭看了眼跟在柳莞心身后的綠荷,笑著拿手指搓了搓鼻子,問道:“這深更半夜,雪姬帶著綠荷姑姑要去哪兒啊?”
柳莞心倔強的將頭一扭,微微皺眉說道:“不要你管!”
云峙咧著嘴笑笑,自太子叛亂一事后,他與云敖一直都很忙,朝上朝下,宮內(nèi)宮外,繁雜事亂。他也知,因清音一事,柳莞心心中有怨,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云敖了。這段日子,他還是如往常一般,夜深后獨自潛到洛神坊外,躲在樹上,總期盼能看到她的身影,看她或悲傷或沉靜或感懷或出神的呆著,他便微微揪著心的疼。
云峙斂起笑意,正色道:“這些時日,你一直未見三哥?”
柳莞心臉色微變,低頭不語。
云峙輕嘆了口氣說:“事關(guān)大局,三哥亦有很多的無可奈何,不是不想救清音,實在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但凡一步行差踏錯,便會滿盤皆輸,換做是我,也許也會做同樣的決定,你莫要再怪他了?!?p> “我知道,我沒有怨恨他,只是接受不了,對你們,這江山社稷便是頂重要的,對我而言,卻什么都不是,我們都沒錯,只是珍惜和重視的東西不同罷了。”柳莞心依然低著頭,淡淡地回應(yīng)道。
云峙見柳莞心并不是太想說起此事,便識趣的住了口,嘆了口氣,手叉腰,又露出他標(biāo)志性的笑容,隨便踹了一腳旁邊的麻繩袋子,說道:“我知道你今夜想去做什么,我替你辦了!”
柳莞心這才看見云峙的腳邊放了個麻繩口袋,就是裝糧草的那種,剛因光線暗,竟沒發(fā)覺,她看了眼口袋,微微皺眉,狐疑的問道:“這是什么?”
云峙咧著嘴笑道:“你要的人。”
柳莞心看看他,便沖身后的綠荷遞了個眼色,綠荷上前,利落的將口袋封口的繩子解開,露出里面的人,借著微弱的月光,柳莞心看清了,竟是秦嶺,此刻已被打暈了。
柳莞心震驚了一瞬,便看向云峙,心情有些許復(fù)雜。
云峙依然是一臉無所謂的笑著說:“人交給你了,怎么處置,要殺要剮你隨意。”
柳莞心看著眼前人,心頭竟有些觸動。在這個如此敏感的時期,他堂而皇之的抓了秦家的少爺,竟沒有一絲的顧慮,只是為了讓她出氣,他都沒有想過秦嶺落到她的手里會是什么下場嗎?也許想過吧,可他不在乎,亦或者任何的后果他都愿承擔(dān)?“要殺要剮你隨意”,這話好似柳莞心即便是把秦嶺的皮扒了,他都能為她善后一般。柳莞心不愿想太多,也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她抬頭直視云峙,一雙漆黑的眼眸閃著晶瑩的光,她微微行了一禮,誠心說道:“多謝!”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
綠荷拖起麻繩袋子跟在柳莞心的身后,漸行漸遠(yuǎn)。
云峙望著月光下的那抹背影,漸漸斂去了笑意。剛才他說“換做是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可捫心自問,他會嗎?面對當(dāng)日她的哭求,那般揪心,他也許會扔掉所有的計劃,去他的江山,去他的大業(yè),怎會比她重要呢?
柳莞心走出了好遠(yuǎn)后,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角門處,綠樹叢蔭里,月光照不見的地方,那人似乎仍站在那里……
洛神坊的后院深處是一間廢棄了的舊房子,平時堆積一些不用了的舊物件,甚少有人來且遠(yuǎn)離前庭,不易被察覺。
屋子里散發(fā)著長久以來不透氣的霉味,綠荷將秦嶺扔到一堆稻草上,麻利的用繩子栓好他的雙腳,卻將手松了綁,這樣即使秦嶺的雙手能自如活動,卻逃不開被繩子拴著的那一小塊范圍。綠荷點了兩根蠟燭,照亮了這間小小的倉庫,又去打了一桶冰冷的井水,沖著秦嶺兜頭蓋臉的澆了下去。
秦嶺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陣狂咳后,一臉驚恐的打量起四周。
柳莞心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淡淡的說:“秦公子,好久不見??!”
秦嶺心內(nèi)驚恐,面上還要佯裝鎮(zhèn)定,質(zhì)問道:“我怎么會在這里!你想干什么?”
柳莞心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搭在唇邊道:“噓,小聲點,堂堂秦家公子被捆在藝妓坊的倉庫里,如此狼狽,說出去會讓人貽笑大方的!你若想表演,一會有的是機會,莫要著急!”
秦嶺看著眼前的柳莞心,在燭火的映照下,她的臉煞白得嚇人,眼神里透著些許陰毒,一絲笑在臉上顯得格外駭人,在這寂靜無人的夜里猶如索命的女鬼般。秦嶺渾身濕透,夜風(fēng)一吹更似陰風(fēng)襲來,不禁真的有些慌了,怒吼道:“賤人!你若敢動我,我秦家定讓你不得好死!我勸你做事之前還是三思而后行,莫要給你們洛神坊招惹麻煩!”
柳莞心冷笑了兩聲,未言語,只是陰笑著看著秦嶺,看得他后脊梁直冒涼風(fēng)。
一直以來,秦嶺都對這些藝妓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覺得她們都是下等人,和他這樣出身高貴的名門望族不是一類人,她們見到他就理應(yīng)卑躬屈膝,誠惶誠恐。可今日站在他面前的柳莞心卻讓他深切的體會到了殺意,好似她什么都不怕,就是要他死,這眼神這感覺她都不屑掩飾,就是要讓他知道!
輕輕的敲門聲驚破了小小倉庫中的緊張氣氛,驚得秦嶺不禁一顫。綠荷轉(zhuǎn)身開了門,只見芊兒帶了幾個人進來,立時一陣廉價的脂粉香撲面而來。芊兒沖柳莞心行了一禮道:“姑娘,人都找來了。”
跟著芊兒進來的幾個人也都隨芊兒一般向柳莞心行禮道:“見過雪姬姑娘?!?p> 柳莞心打量了一下來人,都是下等勾欄里的娼妓們,這些人走街串巷,接觸三教九流,雖是低俗不堪卻也是最會看人下菜碟的。同樣都是為生活所迫,柳莞心也都同樣尊重,笑著回道:“給各位姐姐問好?!?p> 見大名鼎鼎的雪姬如此客氣,幾位娼妓也都面帶謙色,低眉順眼,聽從差遣。
柳莞心對芊兒說道:“去準(zhǔn)備些上好的茶水點心,今夜我們不干活,我要請各位姐姐們好好看戲!”
芊兒領(lǐng)命去準(zhǔn)備了,大家卻都面面相覷。只見柳莞心從荷包中取出了幾粒藥丸,交給綠荷并吩咐道:“給他灌下去。”
綠荷接過,借著燭火看了眼手心中泛著嫣紅色的小小藥丸,心中便已了然,走過去捏住秦嶺的嘴便利落的灌了下去。秦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嗆得趴在地上直咳,臉憋得通紅,喘息了一下才惡狠狠地瞪著柳莞心道:“你給我吃了什么?!”
柳莞心隨便找了個舊椅子坐下:“一會你就知道了?!?p> 茶點不一會便準(zhǔn)備好了,柳莞心招呼著各位坐下飲茶,大家都不知柳莞心打的什么主意。
片刻的功夫,蜷縮在墻角的秦嶺便覺出不適了。他開始有點口干舌燥,身上微微冒汗,燥熱的感覺像海浪一般一陣一陣的往外冒,臉頰泛著不正常的紅,呼吸聲也漸漸大起來了,他好似意識到什么,喘息著問道:“你……你到底給我吃的什么?”
柳莞心端著茶盞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冷笑道:“當(dāng)然是催情之藥了!哦,對了,秦公子一向不舉,想來是沒有體會過這藥的妙處吧!”
娼妓們也跟著嗤笑起來。
秦嶺覺得受到奇恥大辱,竟被一群他嗤之以鼻的下等娼妓如此羞辱,可再重的自尊心都抵不住生理上對藥物的反應(yīng)。他燥熱難耐的撕扯著自己的衣衫,一開始只是露出一點脖頸,后面就想把胸膛露出來透透氣,再慢慢的便把外袍脫掉了,一點點的只剩了貼身的一條長褲。他身上的皮膚都透著不正常的粉紅,他覺得自己快失去理智了。
柳莞心冷笑著看著秦嶺道:“秦公子,我們這里這么多姑娘,奈何你用不上??!”
娼妓們發(fā)出毫無掩飾的嘲笑聲,激得秦嶺愈加煩躁。
柳莞心太清楚如何摧毀一個人的底線,那便是直擊他內(nèi)心最敏感最忌諱的一處。對于秦嶺而言,他這不可言說的秘密便是他最不能碰觸的逆鱗,更成為傷害他的一道利刃,縱然把他千刀萬剮都不如這一擊直接剮心的狠!
現(xiàn)在秦嶺明白綠荷為何要綁著他雙腳卻松開他雙手了,他這樣跑也跑不了,卻生生把自己扒了個精光,羞愧難當(dāng)和難受雙管齊下的折磨著他,他此刻只想殺了柳莞心!
可力不從心,縱然再想殺了她,他也抵不住藥物對他的控制。一開始他還能抑制住自己不要亂想亂動,頂多是因為燥熱而把衣服脫了,努力的說服自己,脫個衣服也無傷大雅,可漸漸地他覺得自己的意識有些迷離,眼前斷斷續(xù)續(xù)的出現(xiàn)一些幻影,有時是美女如云,有時是輕歌熱舞,有時好似身在云端,有時又好似深入海底,他開始不受控制的癡癡的笑,欲望愈發(fā)的縱橫交錯,襲擊著他每一根瀕臨絕境的神經(jīng)。
一旁的一位戴著艷俗的大牡丹花的娼妓笑著站起身,搖曳著身姿走到秦嶺跟前,不禁用夸張的聲音譏笑道:“哎呦喂!姐妹們,你們快看?。∏卮蠊赢?dāng)真是沒種??!不行啊!這跟太監(jiān)有什么區(qū)別??!”眾人都跟著笑起來,那笑聲里充滿了鄙夷與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