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憑何立

　　“將血和特制的藥粉混在一起喂養(yǎng)蠱蟲，時間越長，這蠱的追蹤效果就越好?！?p>　　棠滿轉(zhuǎn)過頭，面色微詫：“以血飼蠱？”

　　女子腳步輕動，踝上銅鈴作響，她將手中的竹筒打開來，一只火紅的小蟲順著邊緣緩緩爬出，蠕動到女子的紅色丹蔻之上。

　　她的面目隱在紅紗之下，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蠱有靈性?！?p>　　“可玢城最近那些追蹤蠱，好像都不需要用血來養(yǎng)吧?！碧臐M將手中的甘草掰了兩半，置于鼻尖輕嗅后扔回了竹箕，走向下一個藥架：“我聽說過蒼水公主的血很特殊，難道還有誘蠱之用？”

　　女子亦步亦趨地跟在棠滿身后，聞言黃鶯般清脆地笑了兩聲：“蒼水王族那一支比較特別，他們身上的香是由巫蠱師專門調(diào)配的，追蹤蠱只要熟悉了那些香粉，便可在三十里內(nèi)找到帶著這種香的人。”

　　棠滿手搭在架上，在虛空中點了兩下指尖，思忖半晌，道：“王族的香料配方，你們又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邊逗弄著手背上的蠱蟲，邊解釋道：“王族不在了，巫蠱師卻總是要活的?！?p>　　棠滿剛想說些什么，就聽見兩聲短粗的敲門聲，齊安站在院子外叫了一句“阿棠?！?p>　　他看了一眼站在棠滿身后好奇打量著藥材的女子，欲言又止。

　　“你說吧?！碧臐M俯身，從柜子里取出藥臼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藥房已好幾年未有人進過，藥臼里積了厚厚一層塵灰。棠滿將其倒轉(zhuǎn)過來，用藥杵狠狠地敲了兩下底座，擊石的響聲清脆。

　　齊安在響聲過后才開口道：“鄭老爺說，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無功而返?！?p>　　他皺了皺眉，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他好像不是很上心?！?p>　　“他能幫到這個地步，仁至義盡了。”棠滿挪開藥臼，將扣在桌上的灰用紙掃干凈了，又道：“玢城畢竟是許東來的地界，鄭飛牧再怎么樣，也只是個做生意的?！?p>　　齊安點點頭，隱回了檐下。

　　“溫憐姑娘，”棠滿單手提了藥臼，浸入水缸中：“其實我此次請你來，不單單是為了要買追蹤蠱?！?p>　　女子側(cè)身靠在柜上，笑盈盈地看著她：“鄭老爺跟我說了，你能給我足夠多的銀子?！?p>　　“只要有銀子，我就什么都可以幫你做?！?p>　　棠滿拉住掛在竹竿上的麻布抽了下來，仔細地擦干了臼中的水后，才回敬了一個笑容：“來吧，先教教我怎么用蠱?！?p>　　棠滿用短刀劃了腕，血順著傷口滴滴流在竹筒中，她握緊了拳，靜靜看著血水濡濕藥粉，蠱蟲歡快地在其中打滾。

　　“可以了?！睖貞z將棠滿的腕往上抬了抬，余光瞥見棠滿的另一只手翻轉(zhuǎn)過來，握住了短刀朝著她而來。

　　她躲閃不得，驚恐地看著短刀從她眼前如疾風般飛過，擲向某處。

　　“哎呦，棠主！”刀擦著鄭飛牧的鬢角，釘在了藥架上，鄭飛牧面色慘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鄭老爺！”棠滿急急上去將他扶起：“您走路怎么沒聲兒啊，嚇我一跳。”

　　手伸到半空又頓住，她扭過頭打了兩個噴嚏，眼淚閃爍：“鄭老爺，你身上的脂粉味阿嚏——”

　　鄭飛牧干笑了兩聲，顫巍巍地站起來推到她半丈之外，撲凈袍子上的灰塵：“棠主。”

　　他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連忙擺出欲哭無淚的表情：“棠主，你能不能讓你家那位，別跟我們這些小人一般見識??！”

　　棠滿疑惑地看著他：“我家？”

　　她掃了一眼站在藥院門口的齊安，又想了想永淵，才問道：“他怎么了？”

　　鄭飛牧捂著心口：“我剛從桃苑買來的嬌俏姑娘啊，棠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銀子嗎？”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啊！就被他的暗衛(wèi)通通放掉了！”

　　鄭飛牧枯槁的雙手拽住棠滿的袖，眼淚鼻涕眼見著就要擦上去，棠滿幽幽冒了一句：“鄭老爺，我這衣服可能比你的姑娘還貴?！?p>　　鄭飛牧的動作一滯。

　　她將袖抽了回來，打斷了鄭飛牧的念想：“我這個哥哥天不怕地不怕，我也拿他沒辦法?！?p>　　“而且，你要是再不克制自己，恐怕……”

　　棠滿適時地閉了嘴，任憑鄭飛牧怎么說也不肯把后邊那截話告知。只是鄭重其事地道：“我的醫(yī)術(shù)你應該清楚，鄭老爺，聽我一句勸?！?p>　　“不該碰的別碰了，否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p>　　鄭飛牧啞然，客套了幾句便退出了藥院。

　　“這老頭子，快不行了嗎？”

　　溫憐不知何時將面紗解下，她原本只露了一雙靈動的眼，令人想入非非，但取了面紗后的臉龐卻是極其普通，屬于扔入人群便不會被找到的那類人。

　　“我唬他呢?！?p>　　棠滿回到柜前，沖溫憐狡黠地眨眨眼，忽覺手指癢癢的，她垂下頭，一只米粒大的蠱蟲正順著她的指往上爬。

　　“好小?！碧臐M將它舉到眼皮底下，輕輕撥弄著，納罕道：“這么小的東西，不會一放出去就被人踩死了嗎？”

　　“棠主。”溫憐將竹筒蓋上，解釋道：“這蠱蟲是寄居人或動物的身上，不單獨拿來追蹤的?！?p>　　“那可真神奇?！碧臐M點點頭，目光落在門外若有所思：“這么小一只，卻能操縱比它大上數(shù)倍的東西?！?p>　　溫憐離開后，棠滿將蠱蟲收好，敲開了永淵房間的門。

　　永淵手上還拿著書卷，見棠滿目光往他手上投，便將書卷身后一收：“有事？”

　　“我們，去走走？”棠滿指了指院外。

　　宅院臨水，長堤十里，栽的全是楊樹柳樹，綠葉倒影在如鏡的水中，被扔入的石子打成碎片，一番晃蕩后漸復原貌。

　　永淵將書合上，抬首間清風拂過帶起額發(fā)，他向著百無聊賴地朝水中砸小石子的女人道：“你有話就直說?！?p>　　棠滿將石子拋到半空又接住，唇角勾勒出笑意：“怎么？你想不到我要說什么？”

　　永淵道：“我眼見不平，不能袖手旁觀?！?p>　　棠滿偏頭看他：“可是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p>　　永淵別開臉，淡淡道：“那我下次偷偷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