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威光是個實在人。
他這次的確是奉新南府主奚正軒的命令,秘密押送月魔蝶前往首都良基,諭令中明示,只要接頭人出示信物,可將魔蟲直接轉(zhuǎn)交。玉玨信物是一對,一個就在他手中,兩者均有定元皇帝的手諭,印章。
檢查過后,兩相吻合,楊威光毫無遲疑,立馬起身要將魔蟲交接。
“月魔蝶與大部分魔蟲一樣,畏光,”楊威光揮手滅了光源,在門窗處補(bǔ)上一層厚厚的土墻,確保伸手不見五指。
“魔蝶敏感,二位暫且噤聲,傳音也要避過魔器?!?p> 寂靜的黑暗中,米婭扶著薛涼美的肩膀,繞前一步擋在對方身前。
楊威光的聲音適時在她倆耳邊響起:“某已將魔器取出,稍待片刻。”
三人在房間里一同沉默。
黑暗容易讓人忘記時間流逝,米婭在心里數(shù)了三十五個呼吸,一點幽紫色的光突然出現(xiàn)了。
不過一瞬間,這抹幽紫又被黑暗重新覆蓋。
米婭腳尖忍不住一動,隨后強(qiáng)自忍住挽留這抹熒光的沖動。
令人可惜的光彩還停留在視網(wǎng)膜里,更大的沖擊很快到來。
那是言語難以形容的美麗,米婭張大了眼睛,呼吸輕不可聞,生怕自己驚走這樣神話精靈一樣的生物。
那是一只拇指大的蝴蝶,蝶翼舒展在半空,纖細(xì)的觸角隱微顫動,整個身體被籠罩在幽紫色的光圈里。
它緩緩振翅,細(xì)碎的流光像水面上粼粼的余暉瀲滟,跳躍著撞進(jìn)游人的眼里,不經(jīng)意地引發(fā)洶涌波瀾。
米婭著迷地盯著飛舞中的月魔蝶,它的每一次振翅,每一道流光,都帶著無法想象的韻律,那是不能逾越的海,不容冒犯的天,不可企及的星。
那是法則的軌跡。
米婭控制不住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聲,鼓脹發(fā)痛的太陽穴,以及迅速升高的體溫。
她向前走了一步。
“米婭!”阻止她的,是一雙冰涼的手,一句灌耳的話。
以及,消失了的黑暗。
薛涼美站起身,高挑的身材令她俯視著自己的朋友,“醒一醒,不要成為法則的奴隸?!?p> 米婭環(huán)顧四周,她已經(jīng)站在了房間正中,顯然比她自己以為的“一步”走的更遠(yuǎn),楊威光則站在不遠(yuǎn)處,面色如常,看上去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她心底尷尬,臉色通紅,急忙掩飾住內(nèi)心還揮之不去的失落,“那,那就是月魔蝶?”
薛涼美看向楊威光,后者點頭。
楊威光:“東西已經(jīng)交給你,注意事項在玉簡中,月魔蝶蘊含法則,一般人難以抵擋,輕易不要示人,自己也少看?!?p> 薛涼美點點頭,認(rèn)真福身道謝:“楊師傅意志堅定,小女佩服。”
楊威光并不以此為傲,搖搖手,“我想了想,你們二人既然行蹤泄露,躲到哪里也容易被發(fā)現(xiàn),我也無法看護(hù),不如就留在我身邊,改頭換面,靜待三日之期?!?p> 薛涼美和米婭二人對視一眼,“請楊師傅賜教。”
……
葉君跟寶金聽完書,亥時中回房間,用比較流行的話說就是晚間十點,兩個人都有些困了。
寶金的房間離樓梯近,他停在門口,對葉君揮手,“晚安啦,小……”
“嗯?”
寶金皺著眉頭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啊?”
葉君打了個哈欠,慢吞吞的道:“我現(xiàn)在叫蘇。”
“蘇?”
“嗯?!?p> 寶金聳聳肩,“晚安,蘇?!?p> 道過別,葉君沿著走廊繼續(xù)走。
“蘇,來一下?!?p> “……,楊老師?”
葉君揉著眼睛跨進(jìn)了楊威光的房門,“楊老師找我什么事?”
楊威光虛護(hù)著她的背,讓她繼續(xù)往里走,“陶峰寨的事情還沒謝過你,又有事想要麻煩小友?!?p> 葉君又打了個哈欠,“什么事?。俊?p> 楊威光咳了一聲:“是這樣,我有兩個故交子女需要一個落腳之地,你作為替補(bǔ),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沒有上場機(jī)會,不如與她們倆留在酒樓中,也安全。”
“她們沒有合法身份,我想叫她倆給你做個隨從,你看如何?”
“其實只是掛個名,有個說法,平時他們與我在一起?!?p> 葉君哈欠連天,跟著楊威光轉(zhuǎn)過一道花開富貴的屏風(fēng),兩名坐在茶桌旁的男女看了過來。
淚眼朦朧中,她覺得那個矮個子女孩看她的表情有點古怪。
“見過小主子,”男女齊齊抱拳給葉君行了禮。
兩人長得挺像,都是一張方臉,相貌普通,男孩自我介紹道:“我叫祝溫,這是我妹子祝暖?!?p> “……是你?”
“什么?!”祝暖的聲音有些尖銳。
祝溫眼神一利,楊威光下意識往葉君身邊靠了一點。
葉君則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們應(yīng)該是不想讓她知道真實身份才偽裝的……
大意了。
睡意上頭,葉君想了想,裝迷糊:“行了,我知道了,明天你們跟著舍林和巴布瑞留在酒樓吧?!?p> 說完,她轉(zhuǎn)頭問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問題:“為什么說我沒有上場機(jī)會?”
氣氛有些沉默,楊威光擋在她和“祝氏兄妹”之間,“你是替補(bǔ),按規(guī)則來說,正式隊員沒有出事,你不能上場?!?p> 葉君緩緩長大了嘴巴,驚訝。
還有這種事?!
楊威光有些好笑,“你不知道?靈舟上丹增阿曼對南宮琺玥攻擊,就是為了獲得出線資格。”
哇哦,漲知識了呢。
葉君:“丹增阿曼賽場上輸給南宮了啊,她在靈舟上是靠靈符才傷了南宮,這樣也行?”
楊威光搖搖頭,嘆氣,“這有什么,三山不講那種規(guī)矩,永遠(yuǎn)要有背后挨刀的覺悟。”
“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天真的想法,雖然你實力高,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在外行走,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p> 葉君砸了咂嘴,回憶了剛剛那頓飯的滋味,無法下定決心搶寶金的資格。
她在猶豫,不說話。
祝暖卻忍不住開口:“小妹妹,你剛剛說……是你,什么意思啊?”
葉君不理她。
祝暖:“你……認(rèn)識我嗎?”
葉君撇嘴,干嘛,非要逼自己開口說謊嗎?裝不認(rèn)識還不夠?
還沒出門,身份就被葉君這個七歲小孩拆穿了,對米婭的打擊不是一般的大。
明明楊威光都無法看穿她和小姐的偽裝……
葉君:“你是祝暖,你是祝溫,我的隨從,明天好好待在酒樓,我走了?!?p> 楊威光皺眉看著他們,終于還是開口:“蘇,你認(rèn)識他們?如果有問題,我再重新安排,不用勉強(qiáng)?!?p> 葉君想了想,“右邊這個女的,我一個小時之前才把她從魘魔林帶出來,也算是熟人,可以幫忙?!?p> 祝暖,也就是米婭,倒吸一口涼氣,“你怎么看出來的?”
葉君彎唇一笑:“直覺?!?p> ……
信你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