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死亡國度(一)
清晨的薄霧,厚厚地籠罩在海面上。
一艘行駛于海霧中的船,正朝某個方向駛?cè)ァ?p> 這艘船只規(guī)模中等,因為甲板和貨倉里都裝滿了貨物,吃水有些重。
甲板上,負責掌舵的水手正穿著風吹雨曬后松散且布滿線頭的衣服,他的真實年紀只有約莫三十來歲,整張臉看上去卻是四五十歲的人了。
空中的水汽與濕氣在他的衣服上染濕了一片布料,他的頭發(fā)上也都結(jié)滿了露珠。
大約半個時辰后,換班的人來了,他和同伴打了招呼轉(zhuǎn)身鉆進了船艙。
水手們的船艙空間不算大,但好歹有床有窗戶。
在他們船艙下面的某處貨倉,幾乎全封閉只留有一扇窄窄的天窗。天窗下面是一處擠滿了人的狹小空間,此時正充斥著骯臟腐臭的氣息。
“咔嚓”一聲,這是船板被人掀開的聲音。
光亮,新鮮的空氣一下子涌進來,一只大手朝下方丟下了一個半米高的布袋子。
早已擠在縫隙下方的一群人爭先恐后的去搶,如餓狼撲食一般,只因那袋子里裝的是他們這幾十個人整整一天的口糧,慢了就得挨餓。
船板很快再次被合上,密封的貨倉再度陷入了黑暗。
為爭奪食物而引發(fā)的吵鬧聲,肢體沖突的撞擊聲,無一不沖擊著瑟縮在角落里的那些孩子們。
如果這里有燈光,他們看到的將是一副微縮的人間慘相。
除了食物和水,除了生存,任何其他的東西在這里都只是狗屁。
黑暗中,有一雙手從混亂中搶到了一個被揉捏到變形的馕餅,她一拿到食物就三口并作兩口的將它吞了下去,只有吃下去的食物才不會被任何人搶走。
緊接著一聲尖叫劃破了貨倉,“是誰?是誰拿了我的馕餅?!”
沒有人回應,貨倉里死一樣的寂靜。
丟了食物的人登時破口大罵起來,一聽就知道這是個身強體壯的男人,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你有幾個馕餅?求求你給我一個行嗎?我和我的孩子快不行了,再沒有食物吃我們會死的,求求你了。等船到了摩陀國,我會請求我的親戚給你補償?shù)?,愿天神庇佑你!?p> 罵人的聲音頓時沉寂了下去。
在這么狹小的黑暗中,每個人身邊都擠滿了別人,人說話的聲音也在船艙里回蕩著,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
就在大家以為那個罵人者想保持沉默不愿送出食物的時候,他又說話了。
“你要是在摩陀國有親戚,怎么會跟我們一起擠貨倉?你讓我怎么能相信你說的話?”
女人聞言似是猶豫了片刻,“我……我是印家的人,我可以以我家族的名義起誓?!?p> 印家?那可是摩陀國的三大姓氏之一啊!
這個女人真的是印家的人嗎?
男子也是沒有想到這個破船艙里還會有印家的人,他似是思考了一會兒,然后開口道,“我給你兩個馕餅,但是你得承諾你的親戚要給我兩袋子銅加比?!?p> 眾人噤聲,兩袋子的銅加比,那得買到多少又大又新鮮的馕餅啊?
這人果真是獅子大開口。
就在眾人等著聽那饑餓的女人如何作答時,整個船只忽然顛婆了一下。
接著又是一陣顛婆,像是遇上了大浪,貨倉里的人如同鐵鍋中翻滾的菜,被翻來滾去的炒著,若不是過于饑餓,腹中無食,此時都要忍不住要吐了出來。
有小孩子“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婦人來不及哄,旁邊又傳來了咒罵聲,擁擠的貨倉里亂成一鍋粥。
其間,一個男子怒罵誰偷了他的食物的聲音也被掩蓋了。
然而,這并不是最壞的結(jié)局。就在船只開始平穩(wěn)下來不再顛簸的時候,有人覺得自己的鞋子好像濕了。
他推了一下身邊的人,“誰讓你在我鞋子上撒尿了?”
“我沒撒尿??!”
他身邊的人有些納罕的看著兩人的腳,只是昏暗的光線下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
就在眾人都嚷嚷著怎么鞋子濕了的時候,一位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家先靜靜?!?p> 他沉緩低沉的聲音讓整個船艙安靜了下來。
可緊接著,老人就說出了讓所有人震驚的話來。
“這艘船,應該是進水了。”
“真的是進水了?!”依然有人不太相信船忽然要沉了。
“該死的破船,我就知道它不靠譜!”
咒罵的聲音不在少數(shù)。他們這群被關(guān)在黑暗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里離岸邊有多遠。
“別嚷嚷了,大家先想想辦法吧。”有理智的人試圖讓船艙里的人安靜下來。
但依然有人在不停的咒罵著,說些“死就一起死”的話,場面比先前船只顛簸的時候更加混亂。
海水順著船底的漏縫不斷的往貨倉里灌水,水位漸漸從人們的鞋子上漲到小腿的位置。
此時,在這艘正在進水的“花皇”號大貨船的甲板上,船長、大副和水手們正圍成一團商量船底側(cè)邊漏水的事情。
“船長,我們離岸邊就剩幾千米遠了,但按照現(xiàn)在進水的速度,不等我們到岸邊,船就沉了。”
說話的是個水手,他是今天早上負責掌舵的人,沒想到本該今天能靠岸的船會碰到這種意外。
船長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船員,航海經(jīng)驗豐富。
他一頭的銀發(fā)被寬大的帽子蓋得嚴嚴實實,“岸上的回復怎么說?”
“救援的船隊等下就會過來,約莫不到半個時辰,但真要等到那時,咱們的船只和貨物也不保住??!東西搬運到救援船上也是要時間的?!?p> 另一個水手答了話,他是負責管理貨倉的。
眼見著海水漲上來,他不能眼見著貴重的貨物進水,就只能先把它們都挪到甲板上。
如今低頭沉思的船長正面臨著兩個選擇,要么保住貨物,要么保住船只。
可是這兩者就不能調(diào)和一下嗎?他看向剛剛說話的那個水手道,“低層的貨倉還剩下些什么?”
“一些廉價的貨物,貴重投保的貨物我和其他人都搬到甲板上來了……,對了,還有一船艙的豬玀,是從碧斯提島偷渡過來的,他們想到摩陀國來謀生計。”
水手說著說著見船長伸手壓了壓帽檐,他不由的降低了自己的聲音,“您的意思是?”
“一個成人的重量比得上幾十盒的金銀首飾了。我們的雇主愿意選擇花皇號,是因為他們信賴我們能把貨物送達目的地,而不是為了一群豬玀弄丟雇主的貨物?!?p> 老船長被壓低的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一直沉默的大副看著他轉(zhuǎn)身離開的身影,口中的話還是沒能說出,他想說其實那群豬玀也是付了錢上船的。
得到船長指令的那個水手帶上其他幾個人,朝豬玀們所在的貨倉趕去。
大副迎著海風,單手壓住快被風吹起的帽子,他看著前方遠處若隱若現(xiàn)的城市輪廓,臉上的表情不自覺的糾結(jié)成一團。
豬玀們,也許讓你們死在這里,會是正確的選擇罷。
畢竟你們向往的摩陀國……只是一個充滿死亡的國度??!
一垛墻頭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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