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的陋屋在蠱尸們的攻擊下?lián)u搖欲墜,未能支撐幾息,便已是轟然傾倒。
揚起的煙塵中,他與她護著幾個村民,卻依舊為了應對之策而僵持。
可那些只剩下破壞欲的蠱尸們卻不會顧忌,不待那揚起數(shù)丈高的煙塵消散,便蜂擁著逼近,欲將煙塵中的一切活物盡皆撕咬成碎片。
堵在前面的幾頭蠱尸還為完全進入那煙塵之中,便有數(shù)道泛著凜冽寒光的劍氣劈出,帶起了幾條殘肢,在空中飛了數(shù)尺遠后墜落委地。
這番震懾的場面對蠱尸們來說卻并沒有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不但那些在后頭的蠱尸們沒有絲毫的退卻之意,就連那些被劍氣劈斷了身軀的蠱尸亦是不計代價地繼續(xù)前進,誓要將這里面的活物用爪牙一分分撕碎。
蠱尸們只進不退,內(nèi)里的人也是不曾手下留情,只見一道碗口粗細的虛幻光柱激射而出,生生將擋在前路的蠱尸潮轟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出路,緊接著便有數(shù)道身影從那未曾散去的揚塵中躥出,片刻不停地奪路而去。
重新執(zhí)起了墨簫劍的男子面色沉肅,勉力護持著身后的幾人離開蠱尸的包圍,向下一處村民被圍困之處趕赴疾行。
少女的抵死堅持終究還是暫且打消了他以精神和神魂之力發(fā)動禁術破局的想法,現(xiàn)下他們唯有在這一村的蠱尸中拖著注定越來越龐大的隊伍救人。想來冷酷無情的事實仍是不可更改,當他們這一支隊伍尾大不掉到被蠱尸拆散之刻,即是他以自身壽元為代價施展禁術之時。
他心中思量已定,可抱著女孩與幾個村民跟在他身后的少女視線一直不曾離開他,輕易便能猜出他的想法。
不禁輕咬著唇,她是絕不忍心看著他去消耗自己的壽元的。且不論這一次,他又會為了破局傷害到自己多少,哪怕僅僅是一天半日,她也不會容許他因為自己那最初的過錯而替她付出代價。
在蠱尸之間行走無異于在巖漿中游泳,若非有執(zhí)劍的墨衣男子細密周到的護持,置身其中的人時時刻刻都足以傷到自己,乃至頃刻殞命當場。
而這樣的小村中,那些寥寥無幾的數(shù)個尚有村民留存的小屋則如在這巖漿上載沉載浮的碎巖,在這些蠱尸的沖擊下,隨時都有可能被一個巖漿浪濤打過,再無可挽回地沉落致命而絕望的深淵。
艱難地從那些個被蠱尸圍攻的小屋旁依次行經(jīng),盡力解救出每一個村民。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目標的減少使蠱尸們的行動愈發(fā)統(tǒng)一了起來。它們開始盡皆將那個頗具挑釁意味、在村子里大搖大擺著呼馳而去的隊伍視作獵物。
眾人在蠱尸潮中的行動愈加黏著難移,縱使刻意挑選了個方便撤離的路線,但此刻他們已幾乎是被近百頭蠱尸牢牢地桎困于村子的中心。
而更不妙的是,當蠱尸的嘶吼嚎叫聲此起彼伏地響徹多時,那些被營救出的村民也逐漸面露痛苦之色,本便蠟黃的面色青一陣白一陣,亦有隱約的黑氣游動蔓延。兩人一看,便知這是與先前這個村子的村民一樣,尸蠱開始爭奪起這些村民們身體的控制權,再這樣下去,他們即將變?yōu)榕c這些蠱尸相去無幾的行尸,最終同化為它們之中的一員。
漏屋偏逢連夜雨,形勢已然危殆至此,可這些蠱尸卻并沒有被擊退或斬殺多少。
他不禁緩緩凝目,心中的主意一分分打定,欲以最后所能施行的手段為這些飽受災厄之苦的村民們,至少保留一方暫且得以安身之處。
少女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心態(tài)變化,即刻便趨前拉住他的衣袖,眸中神色是不容回絕的堅定和嚴肅。
“我不準你動用你的那些禁術?!?p> 幽邃的墨瞳回望著她,貌似不曾言語,可其中流露的卻是再明白不過的反問:“不動用禁術,我們都會死,還有別的選擇?”
“那也不準……不準你再為了我……”
少女像是在哽咽著,明明是柔婉的語氣,卻莫名地帶著一絲強硬與霸道,就像是……
他不禁失神一瞬,可少女此刻已是重新凝定了心緒,再度啟唇開言:“你聞到著村子里的氣味了么?就是前幾日那晚的異香,那是驅(qū)動蠱術、控制蠱蟲的手段。循著氣味,一定能找到施蠱之人。我從方才便一直在注意著,那異香的源頭不遠了,就在這附近,我們再找找,必然是可以找到的。”
少女神情嚴肅,信誓旦旦地對他說著,似乎頗有把握。
迎著她那明澈純凈的目光,他默了默,終究還是決定依她一次。
經(jīng)由她的提醒,他刻意凝住了精神去探尋捉摸著異香的蹤跡,試圖借此找到那個控蠱之人的藏身之所。
先前不是沒有注意過那縷夾雜在浮塵和血腥氣中的淺淡異香,只是在村中救起村民的過程中,那股淡淡的異香似乎并不曾因位置的變動而有什么差異。因而,他也并不曾奢求能借此掌握那個躲在暗處的控蠱之人的方位。
而現(xiàn)在,有了少女那敏感嗅覺的提點,再加上自己用了幾個偏門的秘術從旁輔助,終于逐漸鎖定了匿在暗處的人。
想是那人察覺了自己已然暴露,還不待他們進一步上前認證,便有一名全身隱藏在灰篷中的人忽然自一件破落的小屋內(nèi)躍了出來,站在岌岌可危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被蠱尸們包圍的人。
“越族宵小,驅(qū)使蠱蟲,危害建蒼,禍害百姓,其罪當誅。”
他冷聲喝了一句,緊接著便提劍縱身撲了上去,欲速戰(zhàn)速決地解決這一村的禍患。
少女一眼觸及那個灰篷人,心頭便隱有所感,卻又見他恁般急促地近前攻襲,眼睜睜看到那灰篷人衣袍輕動,便有一股無色無味的煙霧被灑出,橫貫在他與那灰篷人之間。
“小心!”
她只來得及驚聲出口,縱然知道他是個謹慎穩(wěn)持的人,但將《蠱毒百解》牢記于心的她,卻是深深地知道越族的蠱術有多詭異可怕,又有多么的棘手難纏。
墨衣男子長劍前斜,含著烏樸隱晦的流光,斬破了飛撲起擋在身前的蠱尸,攜著勁風穿過了無色無形的霧層,直取那立在屋頂?shù)幕遗袢硕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