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二章 總工會起義
如果不能完完整整地活著,那還不如轟轟烈烈地死去。
就在我同日本人斗智斗勇之時。上海,也正經(jīng)歷一場暴風驟雨。
正午時分,總工會院內(nèi)已聚集了數(shù)百名全副武裝的工人。
眾人站成三個整齊的隊列,每個隊列前方各有一名工人代表。
迎著刺眼的陽光,李新力一臉嚴肅地走上講臺,他滾燙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眾人,最終落在三位工人代表的臉上,鄭重詢問:“虹口、閘北、英法租界的工人都組織好了嗎?”一名工人代表都道:“都組織好了,聽候總工會指令?!?p> 李軍扭頭又問:“十六里鋪碼頭的工人,都準備好了嗎?”
一名壯漢大大咧咧地上前一步,嚷道:“快槍兩百,盒子炮十九把,都準備好了!”
“學生聯(lián)合會呢?”
一個學生也上前一步:“起義一起,組織罷課,游行上街!”
“很好!”李軍點了點頭,嚴肅地說道:“同志們,這次起義,是上海工人階級登上歷史舞臺的重要時刻。我們的任務就是配合北伐,打下上海。今天晚上,我們要讓上海遍地開花?!?p> 臺下的仇凌當場振臂高呼:“配合北伐!打下上海!”
眾人也隨之高聲齊呼:“配合北伐!打下上海!”
群情激奮中,也不知是誰打開了大門。工人學生們立刻魚貫而出。楊復遠、那五、賈六、馮金榜等人也要隨眾出門,卻被仇凌一把拉住。
賈六問道:“仇大哥,我們呢?”
仇凌道:“你們和李軍同志留守總工會,看好大本營?!?p> 賈六只得點頭:“好,保證完成任務!”
仇凌同關偉并肩走在隊伍最前,身后的隊伍里幾乎人人手里都拿著槍。眾人一路向東,氣勢洶洶地殺向政府大廳。
經(jīng)過一個路口時,街道兩邊的門板忽然陸續(xù)打開,不知道有多少個早已準備好武器的市民提著棍棒出來,加入起義大軍。這些人在大罷工時期差點餓死,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們報仇雪恨了。而當隊伍來到碼頭的時候,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碼頭工人立刻群起而至,也跟著加入隊伍。
就這樣,起義隊伍在游行中不斷壯大,無數(shù)學生、工人、市民群起響應,將原本只有后數(shù)百人的隊伍壯大成數(shù)千人。這數(shù)千人方向一致、腳步整齊,震天的口號聲直抵云霄。雖然他們并沒有磨牙吮血的架勢,但一種堅定的信念早就在人們心中生根發(fā)芽。一經(jīng)灌溉,就會開出革命之花。
仇凌、關偉表情決絕,一馬當先。他們已經(jīng)做好隨時流血犧牲的準備,這一次,再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們前進。而他們要做絕不僅僅是喊幾個口號而已,而是要通過武力拿下整個上海。
再轉(zhuǎn)過一道路口時,仇凌看到了一道人為設置的路障,路障前后,數(shù)百名荷槍實彈的警察正嚴陣以待。馬路兩邊還準備了幾門火炮,將所有準心都瞄準正在行進中的起義大軍。
一名警長拿著喇叭走到陣前,高喊道:“到此止步!到此止步!我再最后聲明一次,政府同造反者沒有任何商量余地,如果你們交槍投降,還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不聽勸告,那就別怪我們警察不講情面了?!?p> 仇凌、關偉沒有半點猶豫,任憑那警長自顧自地演講,腳下步子卻越走越快,帶著眾人迅速逼近警察布置的防線。
警長大驚失色,看到起義大軍每張義憤填膺的面孔,終于知道這回光靠紙包是止不了火了,連忙掉頭就跑,大喊道:“反了、反了,開槍、開炮!”話音未落,持槍的警察已經(jīng)扣動扳機,朝面前的起義軍開起了火。
走在最前方的關偉當即掏出手槍,大喊道:“同志們,上!”帶頭第一個沖了上去,隨手一槍打倒一名最近的警察。與此同時,起義軍也開始沸騰起來,他們怒吼著沖向敵陣,將早就上膛的子彈毫無保留地射向敵軍。
兩邊這一交火,大街上頓時陷入一片騷亂之中。眼看槍林彈雨在身邊呼嘯而過,不長眼的炮彈亦隨之四處開花,人們成排成排地倒了下去,橫飛的血肉似瓢潑般灑落腳下……
仇凌、關偉雖然勇猛,卻還是被警察的火力封在拐角處,一名工人上來問道:“仇副主席,他們支起了鐵絲網(wǎng),而且火力兇猛,同志們沖不過去,怎么辦?”
關偉偷偷探頭,看準一個警察,一槍將其擊斃,這才說:“用燃燒瓶!”
“好嘞!”那工人立刻下去,找到裝備燃燒瓶的幾人。將各自的瓶子解下來,點燃,直接扔向敵陣。
四個燃燒瓶嘩地散落在地,猶如地上憑空燃著的火墻。劇烈的火焰隨黑煙翻滾而起,將多名警察燒成火人。一時間慘叫聲、驚呼聲不絕于耳。這條原本美麗祥和的街道瞬間被燃燒彈燒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一眾警察不得已,只得惶恐后退。而那些來不及后退的都被工人們亂槍擊斃。
眼見警察撤退,顧玉芳才從角落里現(xiàn)身出來,持槍喊道:“大家沖!”
話音未落,義軍已經(jīng)踏著火焰摧枯拉朽般沖破路障。吶喊的聲浪直沖云霄,幾乎掩蓋了現(xiàn)場持續(xù)不斷的爆炸聲……
……
韓江南絕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回到上海。
大街上,總工會與警察正面交火打得正不可開交,將齊林以及一眾行人隔絕在馬路的另一邊。
“怎么忽然就開戰(zhàn)了?巖兒在家安全嗎?”當韓江南不得不為這些問題勞神費力的時候,眼前這場與他無關的戰(zhàn)爭就顯得格外漫長。
韓江南等了好半天才等到警察敗退,這才得以在義軍叢中穿行而過,一路沖回林家公館?;氐郊议T口時,只見家門安好、仆人無恙,不由得長長舒了口氣,暗想:“還好沒人敢來林家叨擾?!?p> 剛一進公館,李管家立刻迎了上來,忙問:“韓江南你可回來了,老爺呢?”
韓江南道:“會長最快也要明天才回來,剛剛總工會和李寶章的部隊交上火了,上海一定大亂,會長他在外面避避也是好事。”
管家點點頭:“是啊,我就是知道外面現(xiàn)在大亂才著急的……”說著低下頭去,神色間似有難言之隱。
韓江南隱隱覺得事情不對,皺眉問道:“怎么了李管家,你慢慢說……”
管家道:“是小姐,她昨天被金少的師母,那個叫秦素秋的叫出去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
韓江南一聽林巖不不見了,這才大驚失色,忙問:“什么?昨天?”
“是啊,昨天!”
“一夜未歸嗎?”
“是啊,外面這么亂,我擔心小姐出了什么事,我可就沒法向老爺交代了?!?p> “他們沒說去了哪里?”
“那個秦素秋說金少好像被關押到英租界巡捕房監(jiān)獄里了,她拉著小姐去救人的。”
韓江南終究頗為緊張,暗想:“金少?又是金少,只要一出現(xiàn)金少準沒好事!”忙問:“這種事你怎么不攔著他們呢?”
管家愁眉苦臉道:“老爺不在,我一個下人,怎么攔得住呢?”
“英租界巡捕房監(jiān)獄?”
“對!”
韓江南也不廢話,出門開車就走。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忽然看見面前一道火光沖天而起,隨后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
韓江南不敢硬沖,連忙剎車停下來。伸頭看時,只見一群咿呀怪叫的市民迎著車流逃了回來。
韓江南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卻見滾滾濃煙中走出一排全副武裝的軍警。軍警們追著那些逃命的市民,不由分說,抬槍便射。只聽到槍聲、慘叫聲不絕于耳,那些手無寸鐵的市民不斷中彈倒在血泊中,成為了起義的祭品。
韓江南不敢多看,連忙伏低身子躲避子彈。只聽一陣刺耳的槍聲橫掃而過,擋風玻璃立刻被打了一個粉碎。
正混亂間,一群持槍工人高呼著從后面沖了上來。一時間槍聲、爆炸聲不絕于耳。就在車前車后、馬路左右,華界警察、軍隊和起義工人們在混亂中瘋狂對射。雖然不時有人中彈地,但眨眼間就會有人補上來繼續(xù)作戰(zhàn)。
韓江南知道這么打下去沒個頭,心中頗為焦慮,暗暗罵道:“你們還有沒有完了?打來打去的有意思嗎?整天閑的沒事就知道罷什么工、造什么反,好好過日子不行嗎?上海就是因為你們的不安分才這么亂的!”
混亂中,已經(jīng)數(shù)不清車身上中了多少發(fā)子彈。韓江南抱著腦袋,將身體伏得更低。生怕一個疏忽就被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子彈拿走他的小命。
然而這戰(zhàn)爭看起來正處于白熱化階段。而這輛原本屬于林哲翰的汽車卻被打得千瘡百孔。韓江南知道:再這樣躲下去的話,恐怕他這個守法公民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在些警察和起義者頭里。然而韓江南既非起義軍、亦非警察,憑什么要在這里給他們陪葬?林巖還不知道在哪呢!
想到于林巖,韓江南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忽然一腳踹開車門,溜下車去。他從死人身上撈起一把步槍,趁亂越過界線,一路向英租界巡捕房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