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倚靠在窗前,勾著脖子望著樓下熙攘。
張旭在一旁正襟危坐,慢悠悠喝茶。他一向不喜熱鬧,本以為祭雪節(jié)有什么奇特之處,但是聽凌空描述,與外面凡塵俗世的廟會相去不遠。
“欸欸欸!神來了神來了!張兄,快來看雪神!”凌空踮著腳尖沖張旭喊道。
張旭抬頭向窗外瞟了一眼,繼續(xù)喝茶。
見張旭對外面的熱鬧毫無興趣,凌空也有些索然無味,湊到張旭面前。
“張兄,你覺得凌淵這個人如何?”
“挺好的?!睆埿癫幌刖砣肓杩招值荛g的斗爭,隨意開口。
“當真?”凌空似是不信,又似是在糾結什么。
“你想聽什么?疏不間親,倘若改日你兄弟鬩墻,這罪過扣我頭上,壞我仁義。”張旭放下手中茶杯,認真說道。
“兄弟鬩墻?張兄說笑了,他們巴不得置我于死地,又何曾拿我當兄弟?”凌空語言激動,拳頭緊握。
張旭靜默,暗自頭疼。
他張初陽這路子走的有點邪。
別人大都一條路走到盡頭。他倒好,科舉不成,原想認真修行,結果這眼看著又得轉行做幕僚,替人出謀消災。
可不能心軟卷入不必要的紛爭,張旭默默勸自己。
“凌兄,旭一介散修,不欲涉足紅塵事,實在不想插手貴府內務?!睆埿褫p嘆一聲,無奈說道。
“那張兄作為修者,就沒有追求么?”凌空拐了個話頭繼續(xù)問。
“追求自然有。得天地造化,躍生死極境。”張旭起身。
“茶喝了,景也看了,旭告辭?!闭f罷轉身欲下樓。
凌空緊追身后,“張兄,你看到蘇先生魂靈遠去的時候,可不是這樣??!”
“你分明是個仁義之士,見不得有人受災受難,為何就不愿意幫幫我?”
聽到這句“見不得有人受災受難”,嚴肅如張旭,也忍不住笑出聲:“凌兄,見不得人受苦受難的,是觀音菩薩,你拜錯廟了!”
凌空急急道:“那如果我告訴你,凌淵害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蘇先生也是被他害死的呢?”
聽聞此言,張旭腳步微頓,繼續(xù)向前走去,心中卻已有了打算。
作為一名修者,張旭對他人死活大可以不管不顧,但是作為一名儒者,張旭向來以天下事為己事,斷不能袖手旁觀。
只是凌空身份特殊,他說的話未必能信,張旭可不想被人當槍使。
祭雪節(jié)這種在張旭看來極其常見的風俗沒啥看頭,張旭傳過人群,一路往自己住的小院而去。
凌空腳步隨便,似有意無意地跟在張旭身后。
這一塊地方雖是沒有被堵得水泄不通,路上依舊行人你來我往,絡繹不絕。
忽然一陣喧嘩。
本來就熱鬧的街道上瞬間像是炸開了鍋,原本各自來去談笑的行人駐足,紛紛朝著喧嘩源頭看去·。
張旭無意停留,一心想趕回去修煉。
“唉,大公子又在強搶民女了。“有行人搖頭嘆息。
“我聽說城主有意讓他繼承城主之位,這么個好色之徒,嘖嘖嘖,咱命苦喲!”同行之人附和道。
“好色?好色算什么?他草菅人命的事干了那么多,你們都不知道么?”
張旭停步,又被他遇上強搶民女之事,
昔日他只是一介寒儒,自顧尚且吃力,就算他當時挺身而出了,最后結果辛酸,甚至因此與趙潞結怨,將自己置于一段未知的命運。
落魄時都能二話不說伸張正義,如今他在此處算是頗有實力,焉有隔岸觀火之理。
張旭一個閃身就到了前面,只見幾個下人摸樣的人正在拉扯一名容貌秀麗的女子。
不遠處站著張旭之前在極目樓看到的那幾人,卻不見凌淵。
其中為首一人叫曹越,雙手把玩一把折扇,看似漫不經(jīng)心,很明顯這等事他們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做了。
那人看到張旭,急忙收起折扇,上前熱情笑道:“果不出我家公子所料,極目樓分別不久,又見到了先生?!?p> 張旭冷著臉不做理會,眼睛看向那名女子,“住手?!?p> 那幾名下人看到曹越對張旭恭敬,也不敢沖撞冒犯了張旭,撒開了拉扯女子的雙手。
曹越見張旭冷漠,也不惱怒,雙眼微瞇,笑瞇瞇問道:“先生這是何意?”
不待張旭回答,凌空擠過人群進來,插話道:“當然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看到凌空,曹越表情慢慢陰沉下來,最后皮笑肉不笑地對凌空一笑。
曹越對著張旭拱拱手,“這位先生,后會有期。”
而后對手下人揮揮手,“走?!?p> 那女子獲救卻不見喜色,猶疑不定間看到張旭轉身要走,撲到張旭面前,哭訴道:“先生!求求你再救救我的石郎,他被剛剛那些人抓走了?!?p> “慢著。”張旭聞言出言。
曹越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回過頭來恭敬道:“不知先生還有何事?”
“這女子說的石郎,是怎么回事?”
“我家大公子,見石公子學識淵博,有意結交,所以請到府上做客,先生莫不是連大公子結交何人,都要插手?”
曹越睜眼說瞎話,張旭心頭涌起一股厭惡之情,不待發(fā)作,就聽那女子反駁:“你胡說!分明是你那狗屁公子,要搶了奴家去,見我與石郎不從,就將他暴打一頓,還不知抓去哪里?!?p> 曹越陰毒地瞥了一眼女子,而后大笑。
“是,那酸秀才是我家公子所囚,我家公子也的確看上了這賤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莫要引火燒身?!辈茉窖哉Z嘲諷輕蔑,已經(jīng)全然不似之前的恭敬之態(tài)。
話音剛落,只聽見一聲,那曹越已倒地,口吐鮮血。
“狗仗人勢,你這種狗奴才,除了吠兩聲,還能做什么?”
凌空見張旭一巴掌就拍的曹越倒地,驚嘆不已,又聽見張旭的話,頓時笑出聲來:“張兄,想不到你居然如此毒舌?!?p> “呸!”曹越被身邊的人扶起,向地上吐了口血沫,寒聲道:“好小子,你竟敢打我。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什么人該惹,什么人不該惹?!?p> 他可是大公子跟前的紅人,大公子深得城主喜愛,身邊豈會沒有實力高強的人,這小子死定了。
“我看今日要被教訓的是你吧。哈哈哈哈哈哈,”凌空在一旁笑。
張旭自是不懼,通過與凌空的交談,他知道這凌雪城中實力最強的凌絕頂,也不過與煉氣四階的修士相當。
他現(xiàn)已煉氣三階,再加上霸王訣,可以與之一戰(zhàn)。
曹越指揮手下上前攻擊張旭。
張旭身形變換,向曹越方向而去,原地只余一道殘影。
“喀嚓”一聲,曹越脖子已被張旭單手擰斷。
“誰再動手就是這個下場?!睆埿耠S意扔下曹越尸首,冷眼環(huán)視周圍。
“殺,殺人了!”圍觀的百姓看到曹越慘死,驚恐地朝四處散去。
凌空看的心驚,他沒想到張旭會當街殺人,出手還如此狠辣。
張旭對惡人,向來沒有什么憐憫之心,殺就殺了。
旁邊圍觀的人都退到五十米開外,這時一個書生模樣的的人卻上前來。
這人梗著脖子問道:“閣下如此殘暴,可知何為仁???”
張旭明顯能感受到他的緊張,對他的問題很有興趣,便回道:“哦?仁恕便是替惡人張目?”
“他縱有過錯,也罪不至死,你這樣輕易就奪他性命,與他有什么區(qū)別?”書生反駁。
張旭懶得再與書生多做爭論,欲扭頭就走。
這書生卻不知好歹,硬是攔在張旭身前,要為曹越討個公道。
“你有本事連我一并殺了!”這書生比張旭矮了半個頭,大義凜然地仰頭挑釁張旭。
張旭低頭緊緊逼問:“你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這些人強搶婦女的時候不見你出來主持公道,現(xiàn)在你倒是冒出來了?”
那書生頭上冷汗涔涔,被張旭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冷意嚇得直退后,仍是嘴硬道:“他們也許就是請那女子去府上做客,沒有惡意,而你卻直接殺了人!你是殺人犯!”
張旭終于有了些許怒意,眼前這人滿嘴仁義、仁恕,看似正直,實際上卻一套歪理,若是這世上儒者都如這般,那......
他張旭縱是能振興儒道,也只是讓這些鼠輩更有依仗。
張旭暗自下決心,等他實力允許的時候,要先一整儒道內部。
又看了那書生一眼,一種想法浮上張旭心頭。
這人突然冒出來,也許不是因為正義,或許是為了給凌淵拖時間。
或許這會兒,凌淵帶了人已經(jīng)在路上了。
張旭心中暗自苦笑,不想卷入凌雪城紛爭,還是卷進來了,該來的逃不了啊。
“凌兄,阿婆就拜托給你了。”想到凌淵很可能帶著人前來,張旭自己馬上走,而是走至凌空身旁,向他囑托。
他當街殺人,與凌淵梁子結下了,凌淵肯定會查到他住的地方,那么老太太就危險了。
張旭帶著老人跑又不方便,若是遇上戰(zhàn)斗,老太太反而危險,只能拜托凌空照顧,再怎么說,凌空都是凌絕頂?shù)膬鹤?,凌空應該不會有事?p> “好,張兄放心,定不負所托?!绷杩锗嵵氐?。
張旭與凌淵現(xiàn)在的情況是他喜聞樂見的,張旭與凌淵鬧得越僵,對他也就更加有好處,張旭這點請求,他自然爽快答應。
凌空轉身就去了張旭住的地方,安排老太太去他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