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貼心老板

　　生產制片見多識廣，他見過很多脾氣差的明星，這類情況他應付嫻熟，唐菲名聲素來不佳，他做好了她暴起發(fā)怒的準備。

　　唐菲卻反應平淡，對十八個小時并不敏感。她對照計劃表標記的拍攝場次，將戲份從手里的劇本找了出來。明天一共給她規(guī)劃了五場戲，這五場戲里她全是充當背景板。這樣的安排能給她時間適應，算一種融入劇組的熱身，可以發(fā)覺排計劃的人對她的照顧。

　　生產制片能這么貼心，唐菲回他一個笑容，生產制片卻在美麗的笑容后緊張的咽唾沫，腦海里冒出的想法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先禮后兵？

　　唐菲看到其中一場要求女主坐而烹茶，她眉頭略略皺起，生產制片暗中觀察，心里暗道不好。

　　“有一個問題?！碧品浦钢@場戲道。

　　來了來了！果然會有問題！生產制片盯住唐菲，隨時準備根據唐菲的動作來展現自己身為靈活胖子的身手，他聽過唐菲一拳讓兩百多斤的人倒地不起的傳聞，他掂量自己這一百八十多斤的噸位，只夠唐菲0.92拳。

　　“這一場戲，蘇陽與同窗辨論當世英雄豪強排名借此展現世界格局和男主才智，蘇陽依靠貨郎與流浪講書人所獲取的信息由點及面的分析天下局面，與真實情況有六成相似，李秀云坐而烹茶為蘇陽口渴時奉上茶盞。

　　書中背景和劇本上沒有明說本劇落地到哪個朝代，能告訴我文學策劃將架空的書靠向了哪個朝代嗎？”

　　哈？！

　　生產制片身上的小肉肉同時抖了抖，十八個小時不是要關注的重點嗎？剛來就進入狀態(tài)了？前后沒有十分鐘就深挖劇本了？

　　“我想了解一下道具置景、服裝、造型，用的哪個朝代元素？

　　我的想法里，使用同朝代的行為和禮儀，讓人物有一套完整的動作系統(tǒng)，角色的內在邏輯會比較通順，觀眾看的時候有落地感，不會覺得假大空。

　　明天的場次涉及到了烹茶的茶禮與坐禮，道具是凳子還是坐墊？我該練習胡坐還是跪坐？”

　　唐菲的問題很多，她對著劇本思考明天的表演，不因為做背景板而放松表演的要求，她進劇組不是避難，她喜歡拍戲，喜歡沉入角色體驗另一種人生的感覺。

　　希望有人記住她演繹的角色。

　　這個世界與她原本的世界相比，歷史有變化，她以前的歷史知識可以幫助她，但不能憑印象直接上，想了想她又道：“我現在被迫斷網了，不能上網查資料，能麻煩你幫忙拿一套坐禮和茶禮的資料過來嗎？”

　　“當然沒問題，馬上就可以給您送來，唐老師，您稍后?！鄙a制片看唐菲的眼神充滿了這是誰，我在哪的迷茫，為什么唐菲不但沒生氣沒給他一拳還這么禮貌這么好說話，他一邊走一邊晃腦袋。

　　假的嗎？唐菲居然是戲瘋子，眼里只有戲，說好的不敬業(yè)呢，他是不是在做夢。

　　演的嗎？她要真是鬼畜視頻里的演技，怎么演得出來。

　　那這個世道太不公平了，天賦高于努力，唐菲都這么努力了，演技依舊這么差。

　　她對演戲這么熱忱，他不能打擊她，不能讓一顆對演技向往的心就這么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了。

　　曾經他也想過當演員，外表與身材的冰冷現實將他那火熱的熱情迅速撲滅了，連一點青煙都沒能飄起來。

　　他涌起一股保護弱小、無助、可憐的唐菲的憐愛之心，堅定信念，步伐有力，在地上踩出了哐哐聲。

　　走了一段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拿起電話給周惟川打了過去。

　　“周總，唐老師一切都好，您修訂的計劃表她看過了，沒有反對?！?p>　　“嗯，都接受，唐老師很認真，一來就看劇本，沒鬧?！?p>　　“情緒？情緒很平穩(wěn)?！?p>　　“那就好，有什么問題隨時聯絡?！敝芪┐ㄊ栈厥謾C，看了一眼茶幾對面的人。

　　年近六十的文明華保養(yǎng)得當，看上去不過四十歲的樣子，有一些不太明顯的皺紋，身材保持的與年輕時一樣。

　　周惟川已經在這個首都北城區(qū)某高檔別墅區(qū)的最深處，退休滿貫影帝文明華的住所呆了好一陣了。

　　敘舊，暢談進行了一段時間，該進入正題了。

　　“文伯伯，惟川有個不情之請?！敝芪┐ㄆ鹕斫o文明華續(xù)茶，清冽的茶香繚繞，文明華端起茶杯嗅了嗅：“知道是不情之請為什么要說出來掃興?！?p>　　“我只是客氣一下，文伯伯不必當真?！敝芪┐ê臀拿魅A一起笑了起來。

　　“你啊，和你媽脾氣一個樣，都是表面客氣，肚子里一串壞水?！蔽拿魅A提起周惟川的母親，兩人各自頓了一頓，又都不經意的屏蔽掉這句話，繼續(xù)動作。

　　周惟川將微博上的熱搜視頻拿出來給文明華看：“有人利用您打擊新人，利用您的影響力煽動大批人進行網絡暴力，我覺得對您聲譽有損。”

　　“新人？”文明華搖頭：“這個小姑娘我見的時候還沒退休哦，半新不舊了。

　　當時我是勸她，靠努力當不了演員，不要聽心靈雞湯說努力就能成功，在我們這行不適用，沒有天賦的努力都是白努力。

　　天賦是1，努力是往1后加零，沒有這個1，你再努力也是零的結局，轉行幕后對她更好。

　　現在她被人網絡暴力，是因為你們公司的選角嗎？惟川，我寧愿用我的名譽敲醒你的腦袋，沒有演技空有一張臉，能支撐人看完一分鐘的廣告，絕對無法支撐人看一個小時的劇。

　　我一個退休的老頭子，要名譽做什么？毀了就毀了，能打醒你就行。”

　　“文伯伯，您也許走眼了，有些人的天賦可能一直沒被觸發(fā)，過一段時間，她就覺醒了，您看看這個。”周惟川將唐菲試鏡李秀云的視頻放出來給文明華。

　　“我覺得為了角色，向對手下黑手是對行業(yè)生態(tài)的破壞。人無完人，每個人都能找出缺點，甚至有時候念了一個錯別字也可以黑文盲，你來我往，拼的不是業(yè)務能力而是有多少錢，有多少背景，有什么靠山，愿意花多少錢堵人嘴，花多少錢黑對手。

　　我們行業(yè)剛剛隨著祖國的崛起獲得了發(fā)展，資金池充足卻因為種種行業(yè)亂象，很多劇作質量反而比缺錢的時候下滑了。

　　文伯伯，這樣只顧眼前利益，肆意破壞行業(yè)良性發(fā)展的手段，我覺得您不該認同，也不該賠上名譽?！?p>　　周惟川雙手握在一起壓了壓，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文明華正端著手機看唐菲的表演，看得很認真，暫停，來回拖拉。

　　“像換了一個人，我還記得她以前的表演方式，模仿都不好。確實是我走眼了，現在的她很適合當演員?！蔽拿魅A放下了手機：“惟川，你口口聲聲說我名譽受損，那親自承認看走眼，否定自己的判斷，對你文伯伯的名譽就沒有損失了？”

　　周惟川臉上微微發(fā)燙，他知道這么做，文明華損失的可能更多，他低下頭想了一會還是抬起頭道：“她很有前途，我不想看到一顆可以長成參天大樹的好種子因為污泥太厚無法破土。”

　　文明華點點頭，這一點他也認同，只是這次不破土還有別的機會破土，這個理由不成立，反而整個行業(yè)的那一點讓他心里松動。

　　肆意抹黑對手看似只是抹黑一個人，實則是往整個行業(yè)抹黑泥。互相攻擊，浪費人力財力精力在對個人和環(huán)境都沒提升的事情上，的確是一股歪風邪氣。

　　周惟川再加了一碼：“我已經簽她了?！?p>　　“什么？”文明華被這一碼打亂了想法，唐菲的情況復雜，要簽她承擔的風險太大了，九點不是小公司，沒必要以小博大行險：“你怎么糊涂了?！?p>　　“您就當我尋求刺激特意選了hard模式。”周惟川捧起茶壺給文明華續(xù)了第二次茶：“文伯伯，現在的風氣浮躁，一切以金錢為導向，尋求快速變現，沒有人愿意一步步的攀登高峰，都想坐纜車直接到頂，我想做那個一步步走的人?！?p>　　“小年輕志向很高嘛?！蔽拿魅A被氣笑了：“人都簽了，你還說這么多屁話，送茶給我喝是假，逼我給你擦屁股才是真的，我的名譽能給你們墊墊腳也算物有所值。

　　但我還想勸你一句，我有三次獲獎都承耀輝的情，圈內拿獎的記他們的好，除了我，以后還會有別人，你一直求過去嗎？找機會和好吧?！?p>　　“文伯伯，您和我爸都喜歡和氣生財?！敝芪┐p手從茶杯上放下，端正嚴肅地道：“但耀輝不是這樣的公司，你們給耀輝和氣和客氣他們當你們怕他。人敬我，我敬人，與和氣人做和氣事，但對待圈內毒瘤，放任發(fā)展遲早癌變，盡早切除才是最好的方式?！?p>　　“年輕人攻擊性都強，走吧，看到你就煩，一本正經的行業(yè)啊毒瘤，退休了也不讓我清凈?！蔽拿魅A將人往外趕：“讓我配合發(fā)言的時間點記得告訴我?！?p>　　“謝謝文伯伯?！敝芪┐ň狭艘还?，文明華為他不惜犧牲名譽，得罪以前關系和睦的合作伙伴耀輝，值得一個鞠躬。

　　“不是說帶酒來嗎？喝茶太淡了，下回別帶錯了?！蔽拿魅A送周惟川出去，壓低聲音道。

　　“喝酒？醫(yī)生說你肝不好！你不要命了？！”背后文夫人的吼聲振聾發(fā)聵，文明華臉色一變：“阿蘭，你聽錯了，我說的是久坐了，送人出門呢?！?p>　　文明華向周惟川打眼色，周惟川和文明華告辭，又向從樓梯下來的文夫人甜嘴的喊了一聲文伯母。

　　文夫人與周惟川互相眨了眨眼睛，文明華滿臉堆笑的回頭哄老婆去了，沒有看到這互相之間的暗號，還不知道他被雙方賣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