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提筆寫信，腦子里閃過好多念頭，想：這次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思念一股腦的全都吐出來，吐地干干凈凈的，讓她能深深的感受到那遍布我全身，充斥著我大腦的思念。

　　可是落筆后就寫出了四個字，我感覺我像是說盡了一切想說的話。

　　不對啊，我明明有那么多想說的，可是，到嘴邊，筆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我把自己想都沒想的四個字發(fā)了出去，在后面寫上三個感嘆號！??！

　　【我想回去?。?！】

　　寫完信，躺在床上，我迫不及待的想收到回信。上面只要有短短三個字就好了。

　　【歡迎你。】

　　一定會趕回去，逃課回去。打車也好，回家也行，要是趙靈愿意來接我回去，我一定會淚流滿面的告訴她：“好想你！”

　　我就像是一個被父母丟棄的孩子，在收容所過著清苦艱難的日子，只敢在夜里鉆到被子里面偷偷摸眼淚。

　　白天被別人冷落，管理員嘲笑，內(nèi)心里的事情都憋屈的壓著，整日整日透不過來氣。

　　一天聽到父母要來接自己回去后興奮和害怕的心情。

　　“他們不會也欺負我吧！”

　　我就懷著這樣的心情等著信。

　　一邊害怕趙靈已經(jīng)忘記我，一邊擔心自己無法重新習慣那里。

　　自己和那個絕世之地已經(jīng)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我即使離開了那里很久，到了可以忘記大半個人，完全忘記一件事情。

　　我該怎么去形容那個地方呢？

　　像是春天的風拂過大片白色的雛菊花吧！

　　看了眼窗戶外面，已經(jīng)徹徹底底黑了，如同我漆

　　黑的內(nèi)心，里面點綴著蠟燭。

　　城市的燈亮著，在月色下呼紗呼紗的。

　　公路傳來了摩托車輪胎與地面摩擦嗡嗡的聲音。

　　陽光縮回了世界的另一端，我看著外面皎潔的月亮，沒有形成圓盤，我開始數(shù)月亮的形狀：

　　？

　　隱約看見一彎細線的新月。

　　如眉似弓的蛾眉月。

　　半圓的上弦月。

　　橢圓的漸盈凸月。

　　滿月。

　　漸虧凸月。

　　下弦月半圓。

　　殘月。

　　突然想起明天的日期，是5月20號。

　　星星高掛于天空，透過微微飄曳的窗簾，從大開的窗子里看著外面的天空，火車的轟鳴從身后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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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趴在二樓的欄桿上，看著外面操場上兩兩一對散步的青年男女瘋狂的享受著青春的陽光。

　　他們瘋狂的歌頌著青春多么美麗，可是對我來說，青春更像是一場折磨。

　　沒有人喜歡孤獨，沒有人想當獨孤的那個人。

　　因為他們會在指著你的脊背，把嘴伸到別人的耳朵上悄咪咪的說：

　　“這個人總是一個人的，好孤獨哦~！”

　　故意拖長尾調(diào)，發(fā)出怪異的，惹人發(fā)笑的聲音。

　　我看著他們那副怪異的表情，反而露出了微笑。

　　他們看著我的表情更加怪異，都慌忙的避開我的眼神，裝作是什么的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快走，快走，這個瘋子又犯瘋病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只能當作沒有聽到，繼續(xù)曬著太陽。

　　我好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在那里這次盡情的享受青春。

　　沒有人喜歡孤獨，真的，絕對沒有人會喜歡那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太糟糕了。

　　在陽光下，我的淚水涌了出來，可能是我自己可憐起自己了。

　　我仰著頭，趴著欄桿上，淚珠在陽光下閃爍著，如同月圓之夜，站在峭石上，遙望月亮傷心落淚的鮫女。

　　我想起了陳，又一次想起了她。

　　“劉思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她和我走在放學的路上，側(cè)著頭很開心的問我。

　　“今天是五月二十號哦~，就是我愛你的意思！”

　　她拖長了音調(diào)，發(fā)出了極其可愛的聲音。

　　“是嗎”

　　“當然了啊，喂，我說你啊，是不是個傻子啊”

　　我當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所說的是什么，我們那時是極好的朋友。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會喜歡上那樣的我！

　　“是，我是個傻子”

　　“哼！好好想一想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好好想一想！”

　　若是她還活著，看到現(xiàn)在的我，怕是會自己哭出來，扇我一巴掌，然后趴在我懷里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吧。

　　我那時想明白后，激動的話說不利索。

　　“陳心銘，真的要答應(yīng)我嗎？”

　　“笨蛋！”

　　“喂，真的是要答應(yīng)我嗎”

　　“不要問了，讓我休息一下”

　　那是我的腦海完全空白，臉上火辣辣的疼，在人來人往的街上，我抱住了她。

　　“笨蛋，這么都人吶，抱我干什么，快放開我~！”

　　“你不是要休息嗎，就這樣休息吧”

　　“很熱的吶，把我放開”

　　僅僅是動了幾下，她就摟住了我的腰。我能告訴到她有頻率的呼吸。

　　她說我的心跳的好快。

　　“把我抱這么緊，我會窒息的”我說。

　　“好久好久了”

　　“什么”

　　她鉆在我的懷里搖了搖頭，黑色的頭發(fā)抖動起來。

　　眼保健操的鈴聲響起，拿出趙靈回我的信。

　　【我現(xiàn)在就去接你，在五月二十號晚上放學】

　　英語老師看我在發(fā)呆，叫了我的名字狠狠的批評了我。

　　“你搞什么的！”聲音像是尖嗓子的烏鴉。

　　“又走神了可是得，考哪家大學！”

　　“成績好了不起可是，比你成績好的多著來！”

　　......

　　我就這樣熬到了放學的鈴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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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校門口，等了好久。

　　排擠我的學生都離開了。

　　老師門也都走了。

　　不知道名字的女生和我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逃走。

　　初夏的校園竟然有了絲絲秋天的落寞。

　　隔壁的特殊學校里走出了個男生，站在我旁邊，向我揮了揮手。

　　黑色的頭發(fā)有些雜亂，鼻梁很挺，睫毛烏黑密長。

　　我并不認識他，可還是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你好”我說。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些字。

　　{我不會說話，我現(xiàn)在想和人聊天，就是聽聽別人說話也好，我實在是寂寞的發(fā)慌！}

　　我點了點頭，告訴他我的名字。

　　我們兩個站在校門口，身后是學校的崗亭，開門的大爺在里面喝著茶。

　　不知道我和他是了什么，竟然說到了我的故事。

　　他只是點頭，可是我竟然覺得，我們兩個的心都聯(lián)系在了一起。

　　我把自己的事情都告訴了他。

　　{那個女孩真的走了？}

　　“是的，在兩年前走的，她反復的讓我不要忘記她，可是思緒就是止不住的流出去，不舍晝夜。睡一覺就會忘記好多！”

　　{忘記真的是個可惜的事情}

　　“我真的不想忘記，她也不想，只要我還記得她，她不是就還活著嘛，對吧！我喜歡她，深深的喜歡，喜歡到心里面去了！”

　　她停頓了一會，寫下：

　　{那個療養(yǎng)院真的存在嗎}

　　“真的，就在那里”

　　我的手指向高速公路，我知道，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我向往的地方。

　　{我實在想像不到，那太美了！}

　　他給感嘆號描了重重一層。

　　我覺得自己說的并沒有多好，可是我在說完才意識到一件事情，我已經(jīng)可以面對這段過去了，而且我沒有哭泣。

　　{我要走了，再見，很高興認識你！}

　　我向他揮手，說：

　　“再見！”

　　他走了，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世界也挺好的。

　　穿過樹的風吹向遠方，沒有柳絮真的是太美妙了。

　　我覺得：

　　孤獨是一直都活在你身體里的，只是在一個人的時候，你不容易察覺。但是人越多，你身上格格不入的氣息就越猛烈，你會拼命的去想這種感覺，即使并沒有多么明顯，可是你的身心，整個腦子，全都是自己的格格不入，最后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人注意自己的丑相。

　　月光灑落大地，水中星空璀璨。

　　大多數(shù)的人活的太不一樣，這是個不公平的世界。

　　同齡人也都孤單，沒有人能互相走進心里。都在別人的身邊徘徊，在自己想要的時候去尋找，若是一點累了，或者感覺無望，就立刻拋棄。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吶喊，我想有人住進自己的心。然后用提防的眼神看著別人，問：“你是誰?”

　　習慣孤獨，習慣自己一個人坐在桌子旁，盯著面前的墻壁呆呆的看想著以后和從前，思念著暗戀的人。

　　“只有我是這樣的嗎?”

　　沒關(guān)系，我們都一樣，都是這樣長大的，都坐在桌子邊，等一個足以讓彩虹褪色的人出現(xiàn)。

　　學校門口停下一輛白色的越野車，打開了車窗，對著發(fā)呆的我說：“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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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初溫暖過頭，讓人有些昏沉。夜里的滿天繁星，點綴著城郊的森林。

　　一顆流星拖著長尾巴似的藍色磷光，在夜空中劃出一條長長的弧線，好大一會兒才漸漸地消失了。

　　深藍色的天空那樣迷人，空中閃動著一顆顆的小星星，它們越來越多，好像在藍色的地毯上跳舞，又像在眨著眼睛和我說話。

　　燦爛的永恒，無盡的遙遠，再也無法相見。

　　我想起了陳，在這樣的夜晚下，我吻了她恬靜的臉龐。然后她抱著我，問我喜歡她嗎？

　　“當然喜歡你！”我堅定的說。

　　“真的？”

　　“真的！為什么不相信我？”

　　“說不好，就總是感覺到害怕，特別是在寂寞的夜里，要是想到你，我的牙齒都會開始打顫哩，想去見你，開始一想到已經(jīng)是夜晚了，就只好忍住這種念頭”

　　我抱住她，感受著她的呼吸和心跳。

　　“我說，劉思遠，你真的喜歡我？”

　　“真的！”

　　“喜歡到什么程度？”

　　“喜歡到陽光都照不到的海洋開出玫瑰花！”

　　晚風吹過我的臉龐，掀起她蓬松的秀發(fā)。

　　我和趙靈站在高速公路旁的服務(wù)站。

　　她想買很貴的盒飯，我說想吃方便面了。如了我的愿，用服務(wù)站免費的熱水泡了，我們就在大廳坐下。

　　“那里美麗的像是童話里的仙境，可是為什么沒有名氣吶？”我問。

　　“不”趙靈搖搖頭，說：“對普通人來說，那里是不出名的，可是對特定的人來說，那里是打心里向往的地方！”

　　“那些人群呢？”

　　“心理醫(yī)生好病人”

　　“我是病人嗎”

　　“不，”她搖了搖頭，說：“你是個傻子”

　　“什么”

　　“快吃吧！”

　　趙靈帶著我走出去，在路口點燃了一支煙，紫色的煙霧散開，我聞到淡淡的一股煙味。

　　“你吸煙？”

　　“很少吸，對身體不好”

　　“那怎么開始吸了？”

　　“有些觸景傷情”

　　“他？”

　　“對”

　　“難受？”

　　“頂難受”

　　我們兩個就這樣靜靜的站了一會，直到黑暗里微弱的火花落到地上被腳踩滅。

　　“她還好”

　　“好多了，馬上就可以離開”

　　“真的？”

　　“可以出門了，笑的也很開心，也在打游戲”

　　“輸了也不哭？”

　　“不哭，還會和我吐槽”

　　“隊友不夠格？”

　　“對！”

　　我們就這樣站在路口，看著駛過的車。路燈延了一路的明亮。

　　風吹了過來，在夏夜的晚風里極其舒服。

　　夏夜的風是令人期待的，徐徐吹來，格外清新，涼爽。

　　夏夜的月光，似乎格外明亮，人的影子也格外清晰。

　　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輕薄的紗，飄飄灑灑的。

　　喜歡現(xiàn)在的時光，像是喜歡陳一樣。

　　我想，沒有人會不喜歡這樣的世界。

　　皎潔的夜空星星可愛的眨吧著眼睛，像是在訴說著什么。草叢中，樹葉下幾只螢火蟲不甘寂寞跳著舞步。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陳心銘，你還好嗎”

　　“又在想她？”

　　“嗯，可是快忘記了”

　　“不會吧，愛的那么深都能忘記！”

　　“她一早就知道我會忘記她，所以反復的告訴我，不要忘記我！可是，就是忘記了，盡管我告訴自己的靈魂，不要忘記她！不要忘記她！可就像是水一樣溜走了?！?p>　　“嗯”

　　“我最近感覺她就像是個不存在的東西，這世界壓根就沒有她，都是我的幻想罷了！”

　　“那感覺不好受”

　　“對，頂不好受，就像是喝了墨汁一樣，難受的直反胃！可盡管這么難受，我還是忘記了，真的，我只記得她的名字，對她的記憶什么都沒有了”

　　“難受”

　　“最開始很難受，現(xiàn)在，好多了”

　　“她的日記還在嗎？”

　　“不知道在哪，但是在家里的某個地方，她就活在那！”

　　“然后？”

　　“然后，我給你說我最后的東西吧！”

　　“好”

　　“我記得那是個冬天，我和她只不過是同學......”

　　下了很大的雪，學校的塑料車棚都被壓塌。

　　纖細的樹枝落到地上。

　　“劉思遠，老師找你！”陳心銘找到我說。

　　“哪個老師？”

　　“語文老師”

　　“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應(yīng)該不是壞事。”

　　“我不知道辦公室在哪，能帶我去？”

　　“好吧！”

　　她就走在我前面兩步的位置，偶爾會頭和我說幾句話。

　　“你做了什么？”她問。

　　“沒什么”我說。

　　“你今年多大了？”

　　“16，你哪？”

　　“17”

　　“比我大?。　?p>　　“對，怎么，喜歡姐姐類型的嗎”

　　“看起來比我小好多，沒什么興趣”

　　“小好多？”

　　“對，雖然蘿莉?qū)W姐什么的最棒了，可是你還是算了吧！”

　　“這樣子可不討女孩子喜歡哦~”

　　“沒事”

　　“為什么沒事”

　　“因為我不需要，真的，完全不喜歡女生喜歡我！”

　　“真的？”她的語氣有些失落。

　　“應(yīng)該吧！”

　　“喜歡一個人呆著？”

　　“絕不喜歡！”

　　“那為什么不希望女生喜歡？”

　　“我害怕傷害他們”

　　“不會的，真的不會的，絕對”

　　我說完，長長的換了氣。

　　趙靈說：“怎么會記得這樣的瑣事”

　　“我現(xiàn)在可就記得幾件瑣事啊，什么戀愛的拉手和擁吻都不記得了！”

　　“像是夢一樣”

　　“對，我完全分不清是不是夢”

　　人永遠也無法分辨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當你發(fā)現(xiàn)夢醒了的時候，說不定只是去了另一個夢做主角。

　　“我看到只螢火蟲，閃亮閃亮的，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