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槿湘循聲望去,只見那也是個十四五的少年,一身白衣,眉目如畫,唇如桃瓣,一雙偏細的劍眉之下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厚薄適中的紅唇說話時正蕩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有了之前那個玄衣少年珠玉在前,給顧槿湘的震撼還未消散,再加上這個白衣連嚇了自己兩次,害得她差點摔倒,所以顧槿湘反而覺得他這副俊美如花的樣子有些輕佻,以后定是個風流多情種。
“這位郎君還是叫我小娘子比較好,看你也是家世顯赫的,大家并不熟悉,隨便叫別人妹妹不太好吧?!鳖欓认嫖⑽⒁恍?,開口說到,想到剛開始那兩次突兀的笑聲,定也是這少年發(fā)出的,偷聽了她們主仆的談話,還笑出來真是無禮。
那白衣少年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看起來面面乎乎很好欺負的樣子,說出的話竟然這樣噎人,他看了一眼旁邊一副看戲模樣的玄衣少年,嘴一撇又說:“那你為何叫他大哥哥?!?p> “這個大哥哥救了我,我叫他大哥哥自然是覺得他是好人啊?!鳖欓认婷嫔媳3种⑿Γ瑢δ前滓律倌暾f完便不再理他,而是朝玄衣少年再次福了一福,開口問:“不知大哥哥府上何處,回去我讓爹爹登門道謝?!?p> “不必了?!毙律倌觊_口,聲音也如他人一般溫潤好聽,又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讓人覺得很中聽。
“那再次謝過大哥哥了,那就不打擾了?!鳖欓认纥c頭說到,她也只是客套,人家也不在意道謝報答之類的。
“……”那白衣少年還沉浸在被一個六歲的小娘子連番說的啞口無言的郁悶中,見她要走,趕忙叫?。骸澳闶钦l家的小娘子啊?”
顧槿湘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直接拉著綠蘿往回走,她似乎隱約聽到那玄衣少年又對白衣少年說了句什么,這才沒了動靜。
顧槿湘忍不住想要轉頭再去看那玄衣少年一眼,卻終究還是忍住了,在桃花林見到陌生男子還出了這一番事,還是避得越來越遠的好,如果被認識的人知道了對她也不太好。
“回去別對任何人說起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許說,知道嗎!”顧槿湘低聲囑咐綠蘿。
“小娘子放心。”綠蘿說著,還用手在嘴上做了一個縫住的動作。
顧槿湘忍不住一笑,綠蘿的嘴確實挺嚴的,不讓她說的事情她絕對守口如瓶。
顧槿湘回到了之前坐的那里,翠菱和綠萼剛剛看不見她們了,正著急想著要不要過去看看,就見主仆二人有說有笑的回來了。
顧槿湘也沒解釋只說了摘花一時忘了,往桃林深處去了。
又坐下歇了一個時辰,顧槿湘也想去更衣了,于是就讓翠菱她們收拾了東西,回去她們住的客房了。
剛到了客房的院門口,就見南面的另外一處宿客的院門前多了兩排穿鐵甲護衣的侍衛(wèi)。
“小娘子你可回來了,等會兒就別再出去了?!苯獘寢屧谠豪锏戎豢吹筋欓认婢瓦^來說到。
“可是來什么人了?”顧槿湘看著那些明顯是皇宮里的侍衛(wèi)。
“不知道來的是宮里的哪位貴人吧,反正一會兒咱們就別出去了。”姜媽媽也沒敢向小沙彌們打聽來的是誰。
“知道了,除了晚上還需要再去跪經外,也不需要出門了。”顧槿湘點點頭。
下午午休了一陣,到了酉時那了智小和尚按時送來了晚膳,顧槿湘用了后,就又去了祈福法殿。
照例是兩個時辰,顧槿湘虔誠的跪拜,聽到空覺大師最后一節(jié)木魚敲罷,她才扶著綠萼的胳膊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困麻的雙腿,她朝香壇那里過去,上了香這才算是徹底結束了。
“阿彌陀佛!小施主如此虔誠,佛法定能普惠,心愿也定能達成?!笨沼X大師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對顧槿湘微笑著說。
“只是我觀小施主面相有些奇異,雖不能參透法相,卻略知一二,小施主可愿意一聽?!?p> 顧槿湘愣了一下,心中有些忐忑,面上保持平靜,雙手合十微微附身一拜?!罢埓髱熤更c?!?p> “無甚需要指點的,只是有幾句話說與小施主聽罷了。佛法有云:苦非苦,樂非樂,只是一時的執(zhí)念而已。執(zhí)于一念,將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于心間。一念一清凈,心是蓮花開?!笨沼X大師說完,從身后的法臺上取出一本佛經遞給顧槿湘。
“這本蓮花心經贈送給小施主,望你以后閑來翻閱抄寫,可寧心靜氣,安神定志?!?p> “一念一清凈,心是蓮花開。”顧槿湘喃喃自語,心里卻是微微泛起驚訝,這空覺大師只是祈福殿的主持大師,難道他竟能看出她的命數有異象,能看出她心有執(zhí)念不成。
“多謝大師指點,信女定當仔細翻閱謄抄心經,以后常來供奉香火?!?p> 空覺大師聽了這話也不再多說,而且摸了摸他下頜的一縷胡須,笑著離開了。
“小娘子,大師說的是什么意思,奴婢一點兒也沒聽懂。”綠萼疑惑的問。
“無甚,不用多想,反正對我好就是了,把這好好收起來?!鳖欓认鎿u搖頭斷了心中的思緒萬千,把蓮花心經交給綠萼說到。
回到客房已是戌時三刻了,姜媽媽讓人備了熱水,顧槿湘還讓綠萼把下午她摘的一些桃花洗干凈放進了水桶中,美美的泡了一個桃花澡。
洗完澡后,姜媽媽一邊給她擦著頭發(fā)一邊絮絮叨叨的說晚上洗頭濕氣重,對姑娘家的不好,一定要把頭發(fā)擦干。
一切收拾停當進了被窩后,顧槿湘躺在床上卻是半天睡不著。
客房已經換上了她們從家里帶來的被褥枕套,就連頭頂的紗帳也換了一套她最喜歡的粉色煙籠紗,屋里就掌了一盞門后的角燈,灰黃的有些朦朧的燈光,隱隱可以看到縈繞在床尾的一縷安神香。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看多了桃花,那香味中竟然還帶這些山間的有些清冽的桃花香氣。
然后很自然的,顧槿湘就想起了眼中有星辰的那個少年,又想起了他白皙修長的手伸向自己,然后及時提了一下她就站穩(wěn)了,沒有摔倒。
他會是誰呢?突然她心中一動,記得前世昭樂長公主回來皇城后,當天下午就來了普濟寺為她女兒華陽長公主祈福,還在這里呆了兩天。
難道……顧槿湘想起那少年左邊臉上的半個銀制的面具,傳聞華陽長公主的唯一的兒子,也就是靖武侯府的世子蔣焯擎,幼時臉部受傷有疤痕,就常以面具示人。
“蔣焯擎么?”顧槿湘輕輕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卻是在前世的記憶中搜尋不到,可能真的從未見到過吧。她不過才六歲的一個小娘子,而他已經十五歲了,自然是沒什么交集的。
前世只是聽說了他的一些神勇無比的事情,十六歲就隨父駐扎邊疆,二十歲就接下虎威軍,隨后南征北戰(zhàn),左收西涼右站東蠻,據說他冷酷噬血,威名遠遠傳到京城,后被御筆親提護國神將,實乃大雍第一勇將。
想到這里顧槿湘不僅搖頭失笑,那少年的樣子怎么看,都是一個溫潤如玉的,怎么會冷酷嗜血呢?難道是謠傳?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的……顧槿湘突然想到她大伯,武安伯府的長子卻因為繼母的原因,小小年紀就離家出走跑到那荒蠻之地。
蔣焯擎或許也是如此,他雖然是華陽長公主的兒子,有個尊貴的皇外祖母,還有個皇帝舅舅,但是畢竟公主已薨,靖武侯又娶了繼室。
想來這世上除了戲文里,也從未聽過哪家的繼母會對繼子有幾分真心的吧,要不然他一個身份尊貴身后又有人撐腰的公子,還用跑到軍營過活建功立業(yè)?
說不得那靖武侯的繼室夫人也是個慣會做表面功夫的,背地里還不知道怎樣呢。
翻來覆去的想了好多,思緒越扯越遠,顧槿湘趕緊用手輕輕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別再東想西想的了,誰知道這動靜還是驚動了綠蘿。
聽到外間休息職夜的綠蘿問了一句:“小娘子可是還沒休息?”
顧槿湘聽她的聲音鼻音很重,想來是剛剛已經睡著了這是中途聽到動靜醒了,便回到:“準備睡了,你也睡吧。”
說完聽得外面沒動靜了,她這才側過身子調整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閉上眼睛慢慢去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