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舍,傅晚林一頭倒在床鋪上。
一旁趙明泉奇了,探過頭來問:“你這是怎么了,難不成出門撞見鬼了?”
分明出門時還是春風(fēng)滿面,不過在山林里待了一小會兒,怎么回來就失魂落魄了起來?
“還真給你說對了?!?p> 傅晚林把頭蒙在枕頭里,故而聲音也沉悶了幾分,默了片刻,又?jǐn)[手示意趙明泉離開。
“我要睡覺了,你快出去吧?!?p> 趙明泉便也不問了,順手替傅晚林關(guān)上門。
至于傅晚林,在床上躺了半晌,思來想去,都是方才所見,于是她又坐了起來,睡意全無。
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傅晚林盤膝坐于床上,雙目輕闔,屏息凝神,將孟河傳授的長青訣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便開始修煉。
今晚大概是睡不著了。
傅晚林從來都不是一個努力的人,或者說,她就是一個肆意隨性又怠惰之極的人。
小明山上下都認為她天賦出眾。
不說旁的,單是她整日里摸魚翹課都能有如此修為,不是上天眷顧又是什么?
其實不然。
她前世就已經(jīng)是行走于江湖上的散修了,雖無甚名氣,但在多年歷練下,自是遠超同齡人。
不過前世所學(xué),她早就已經(jīng)棄了。
她喜歡如今在小明山上的生活,早就將前世的恩恩怨怨拋諸腦后了。畢竟如今的日子安逸快活,誰還會念想起那一段刀尖舔血的時光?
在小明山上,即便她是修為全無的廢人,也能過得舒適輕松,只要小明山一天不倒,她便能安逸一天。
所以她的日子很閑。
清閑又自在。
如若不是孟河與大師姐整日里督促她修煉,只怕傅晚林直至今日都記不全長青訣,更不提修煉了。
可今日所見令她又驚又懼。
那人身上的氣勢……
絕對比傅晚林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大可怕的多,哪怕是小明山掌門,恐怕也不敵其一二。
這樣的人,若是有心,怕是連小明山都能輕而易舉的覆滅吧?何況是自己了。
傅晚林頭一回有了要努力修煉的念頭。
不過,她是個半途而廢有始無終的人,也不知這個念頭能持續(xù)多久,但好歹今夜是認真修煉了。
…………
一晃又過去了十多天。
盤算著時日,在山下的日子也就剩那么幾天了。
傅晚林雙手托腮,望著窗外,身旁趙明泉正抱著修煉口訣研讀,自是沒閑情理會她。
“唉……”趙明泉忽然將經(jīng)書給放下了。
傅晚林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要是能看懂,我也不至于一直困在二重天了。”趙明泉嘆息,十分苦惱。
于兩年前,他的修為就已經(jīng)至凡人境二重天的瓶頸了,然而,兩年修煉并沒有任何用處,他再沒有精進半分。
傅晚林寬慰道:“這種事也急不來,何況,就算是修煉不成也無妨。”
“若是修煉不成,我只能下山回家了?!?p> “……???!”傅晚林一愣。
她原以為之前趙明泉說的那些回家娶媳婦之類的都是玩笑話,可看現(xiàn)在趙明泉神情,并不像是玩笑。
“有什么可驚訝的,既然于修行無緣,自然只能回家娶媳婦了?!壁w明泉說地輕松,但還是稍有落寞。
“娶媳婦有什么好的?在山上不好嗎?”
“怎么不好了?你以后不也是要嫁人的?”趙明泉抬手摸了摸傅晚林的頭,“如果等我二十歲了,還沒有修煉有成,我就下山回家去了?!?p> 傅晚林并沒有娶嫁的概念,也并不關(guān)心這個。
她眉頭一揚:“你修煉是為了什么?”
“大概是為了出人頭地吧?!壁w明泉身子后倚,“如果不行的話,還有什么必要留在山上?”
傅晚林不是很明白。
趙明泉又問:“你呢?你又是為什么修煉?”
“我想長命百歲?!?p> 傅晚林修行的長青訣,是孟河教授于她的。
當(dāng)時孟河將五六門功法放于傅晚林身前,任由她挑選,其中也不乏高深法門。
但傅晚林一眼就看中了長青訣。
無他,聽上去就長命百歲。
這也是傅晚林唯一的追求了。
或者應(yīng)該說,她只是不想死而已。
貪生怕死。
想到這里,傅晚林不著痕跡的按了一下自己心口處,那種近乎要令人窒息的疼痛絕望之感,依然在她的心尖彌漫著。
她死過一次。
所以深知那種感覺有多么絕望痛苦,并非是只字片語就能講述清楚的。哪怕時至今日,那種感覺也會化作噩夢在腦?;厥帲?jīng)久不息。
絕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還真是個好追求?!壁w明泉笑了,忽而又道,“等過幾日,你的大師姐也該回來了吧?!?p> “什么?這么快?!”
傅晚林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頓覺頭皮發(fā)麻。
小明山第七代入室弟子中,尤以四個人最為突出,分別是陸隱、李明見、池玉樓、傅晚林,他們或修為高深,或天賦異稟,總之,在尋常弟子眼里,都是望塵莫及的存在。
陸隱與李明見自是不必細說。
而這位大師姐,也就是池玉樓姑娘——
傅晚林并不想提及她。
自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她,她便宛若噩夢一般籠罩著傅晚林,避之不開,逃之不及。
平日里傅晚林雖肆意隨性,卻唯獨在池玉樓面前乖巧溫順,許多時候甚至都不敢動彈,只僵在原地。
明艷清冷,高不可攀。
這是池玉樓給旁人的印象。
但,
在傅晚林面前,池玉樓卻完全不是這樣的。
“怎么了?就這么不想見她嗎?”趙明泉似笑非笑,“我可是聽說她很想見你呀?!?p> “打??!我先回去冷靜一下。”
想到過幾日就要與池玉樓相見,傅晚林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憤憤地起身回了房間,將門給帶上。
盡管傅晚林再如何不情愿,時間仍是匆匆流逝著,從他們下山算起,到今日正好一個月期滿。
可以回山上了。
但傅晚林卻無比懷念在山下的時光。
不是因為清閑自在,而是因為山下沒有池玉樓。
“好了,走吧。”趙明泉無奈道,“你就算是不上山,大師姐也能下山找到你?!?p> 確實如此。
以池玉樓的性子,莫說是山上山下了,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都能將傅晚林給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