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賀扭過頭去，悶悶地不做聲，一任眼淚放肆洶涌。點(diǎn)點(diǎn)滴滴，盡數(shù)落在胸口。
足足哭了大半晌，她才重又回過頭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旋即破涕為笑。
“怎么選了個這么艷的顏色？”她鼻音濃重地問。
“很......很艷嗎？”紀(jì)麟有些不知所措，“我原也想選個素雅點(diǎn)的顏色，但看來看去都不喜歡。后來看到了這個，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我當(dāng)時站在鋪?zhàn)永?，腦子里什么都沒有，就是你穿著這身衣裳的模樣。然后我就對自己道，就是它了。用它做成衣裙，阿賀穿上定然看好......”
“海棠?！卑①R望著錦緞輕聲道，“春紅淺香，不似情長?！?p> 紀(jì)麟還在嘿嘿傻笑，聽到這個猛地一驚，不由奇道：“誒，你也知道這個說法？”
“嗯？”阿賀怔了一下，“還有誰這么說過？”
“成衣鋪的掌柜的?！奔o(jì)麟道，驚愕地上下打量著她，“他一見我選中這匹緞子，就說了這句話。怎么，這八個字有什么典故嗎？”
阿賀呆呆地望了他須臾，忽然回過神來，輕聲一笑，道：“嗐，哪有什么典故不典故的，我哪里懂這些？就是之前忘了聽誰念過一次，我覺著好聽，又不復(fù)雜，就暗暗記下來了。其實并不太懂它說的是什么意思?！?p> “是嗎？”紀(jì)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見她不欲多說，便也放了過去。
“來，穿上試試！”他興致勃勃地將衣裙抖開，一件件擺在床上，“我可是偷了你的衣裳讓人量的尺寸，快穿上給我看看，若是什么地方不合適，我明日再拿去讓他們改！”
阿賀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剛伸出去，見他不動，又抬眼不豫地望著他。
“哦哦哦......”紀(jì)麟反應(yīng)過來，忙道，“我背過身去不看，你放心換就是?！?p> 阿賀皺了皺眉，似乎想要說什么，卻又咽下去了。
她輕輕咬了咬嘴唇，道：“那你可老實點(diǎn)，若被我發(fā)現(xiàn)你偷看，必饒不了你！”
燈火映進(jìn)她麋鹿般水靈的眼，在她眼底釀出兩潭醉人的酒渦。被咬過的嘴唇紅殷殷的，像是春日里尚來不及摘下的櫻桃果。
紀(jì)麟呆呆地望著她，半晌，雙手忽然不受控制地扶上了她的肩。他眉眼沉沉地凝視著她的雙眼，低聲道：“怎么個饒不了法？”
“你......”阿賀被他眼底的熾熱驚了一下，慌忙移開眼神，輕斥道，“登徒子......你快轉(zhuǎn)過身去，我要解衣裳了?！?p> 這三個字就像是飛濺的沸水一般，在紀(jì)麟心上猛地燙了一下，燙得他渾身肌肉不受控制地一跳。他深吸一口氣，掩下眼底的赤紅，猛地放開雙手，緩緩背過身去。
“好了，你換吧?！彼谅暤馈?p> “你......你離得遠(yuǎn)些，我......”身后是阿賀驚鹿般小心翼翼的聲音。
“我不看。”然而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被紀(jì)麟堵了回來。
阿賀又咬了咬唇，但見他態(tài)度堅決，遂也不再多言，雙眼在他寬闊的后背一瞥，便動手解開了衣裳。
窸窸窣窣的聲音挑逗著燭火，室內(nèi)明明暗暗，撓得人心起起伏伏。
半晌，隨著一聲蚊蚋般的“好了”，紀(jì)麟轉(zhuǎn)過頭來。就見床邊坐著一個身著海棠紅裙的少女，長發(fā)披肩，臻首半垂，眼波流轉(zhuǎn)，正在燈下羞赧地望著他。
經(jīng)過這幾日的休養(yǎng)，她黝黑的面容漸漸變回了本來的顏色，白皙柔滑，透著健康的粉。初見時過分消瘦的面頰也日益豐盈起來，到得此時，呈現(xiàn)出一種恰到好處的飽滿。如今兩朵紅云掛在顴骨上，便是春日里最嬌艷的花蕊都不及她半分顏色。
紀(jì)麟直勾勾地看著她，眼前掠過醒時夢里種種不堪旖旎的畫面，喉間忽然干渴了起來。
“好看嗎？”少女輕啟薄唇，清凌凌的字眼打在他的后脊梁上，混入他的骨血，變成滾燙的熱油，轟的一下，點(diǎn)燃了他的心火。
眼睛不知怎的不聽使喚了，緊緊黏在她身上，移都移不開。他無意識地合了合手掌，輕微的動作，卻仿佛引燃了火線，將他渾身的血液都燒了起來。
天知道他是如何用盡了生平所有的意志力，和畢生所學(xué)的大道理，才用表面虛假的彬彬有禮，勉強(qiáng)掩蓋住內(nèi)心深處最誠實的欲望。
“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彼p聲道，覺得自己的喉頭都在打顫。
聞言，阿賀面上的紅暈又深了一層。
“我也覺得好看，”她在衣袖上輕輕撫了撫，“這顏色好，紅艷艷的，看著倒像是喜服?！?p> 轟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隨著她輕飄飄的一句話涌到了頭頂。
阿賀說完，抬眼望著紀(jì)麟微微一笑。紀(jì)麟一愣，就聽見自己腦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咔”的一下斷了。
下一瞬，那具纖細(xì)嬌軟的身體已經(jīng)落在自己的掌心。唇上是不屬于自己的溫?zé)?p> 終于再也忍不住，緊緊握住她的雙肩，輕聲道：“阿賀，咱們成親吧?！?p> 懷中人微微僵硬了一下，雙手抵在他的胸前，似是想要掙扎，卻最終慢慢軟了下去。
“都沒有胭脂水粉?！彼p聲道。
“什么？”紀(jì)麟一愣。
“這么重要的日子，我就這么素著一張臉，剛睡醒，連擦都沒來得及擦。”阿賀又道，聲音里帶著一絲淡淡的不滿與失落。
“胭脂水粉......”紀(jì)麟輕聲念著，慌亂地回過頭去，看看窗外的天色，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時辰了，脂粉鋪?zhàn)哟蟾哦即蜢攘耍瑓s上哪......”
回過頭來，眼前是阿賀嗔怪的眉眼。一抹淺笑掛在她的唇角，淡淡地，旋出兩個淺淺的渦。
紀(jì)麟怔了一下，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意思。但下一刻，他掩藏在眼底的血色便猛地沖了上來。
“你......你答應(yīng)了？”他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阿賀從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沒說什么，而是伸出雙手，輕輕環(huán)住了他的頸項。
少女特有的馨香充盈在他的鼻端。
“阿賀......你知不知道你......你知不知道你......”紀(jì)麟從未聽過自己如此混亂嘶啞的聲音。
“不許弄疼我?！卑①R嬌嗔地命令了一句。
紀(jì)麟顫了一下，猛地住了嘴。
赤桑錦順滑地掛不住肩，方在被衾上流連片刻，就如流水般，滑落床頭。阿賀伸出手去夠了夠，衣裳沒夠著，卻被一只大手從中截胡，緊緊握在掌心。
紀(jì)麟望著她的臉，輕顫著長嘆一聲。下一瞬，打起的簾帳已經(jīng)在他的掌風(fēng)中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