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內眾人都被趙菁蕪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了一跳,齊齊轉身望去,就見她哭得凄哀,雙肩隨著一聲聲抽泣簌簌顫抖。
“呀......”鐘祈之率先反應過來,心疼地皺起了眉,忙三步并作兩步湊上前去,柔聲安慰道,“不哭,菁蕪妹妹不哭......湛盧那渾小子看著就不聰明,妹妹神仙一樣的人兒,怎么能跟這種人置氣呢?”
“喂,我可都聽見了!”湛盧理不直氣不壯地小聲抗議了一句。
鐘祈之干脆利落地無視了他,打開折扇,為趙菁蕪輕輕扇著風,又想說些什么,趙菁蕪卻扭過身去,不耐煩道:“你走開!”
鐘祈之對這句輕飄飄的呵斥充耳不聞,又死皮賴臉地湊到她身邊,一臉嚴肅道:“這話我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菁蕪妹妹有所不知,小時候我聽我娘說過,夜里過了子時可是萬萬不能哭的。尤其是在深山老林里,那哭聲能引來無常鬼,細眉細眼,白面無須,專抓小孩子和漂亮姑娘!”
“表哥!”趙菁蕪被他吵得心煩,一跺腳,躲到沈青阮身后,“你能不能把這個人趕出去,煩死了,我不想聽他說話!”
“不想聽我說話?”鐘祈之不慌不忙地搖了遙折扇,“我看不是不想聽我說話,而是聽了我的故事,害怕了吧?”
“我怕什么?”趙菁蕪的聲音從沈青阮身后傳來。
“當然是怕那......無常鬼了!”鐘祈之忽然鬼叫一聲,還作勢向前撲了撲,“我聽說那無常鬼可是挑剔得很,尋常小娘子根本不放在眼里,非要那天姿國色的第一美人!我仔細一想,哎呀,那說的可不就是菁蕪妹妹你嗎?此事大大不妙,妹妹你可千萬小心藏好了,萬萬不能再掉一滴眼淚下來。免得被他尋到了,要將你拉回去做娘子呢!”
“滿嘴胡吣!”趙菁蕪嗔了一句,卻小心地從沈青阮肩上探出一雙眼來,“表兄在此,誰敢來抓我?我可警告你,把嘴巴放干凈點!”
“我我我......我的嘴巴怎么不干凈了?”聞言,鐘祈之一臉憤懣,指著自己的胸口滿屋子問道,“你們都來評評理,菁蕪妹妹明明就是天姿國色的第一美人,我不過是說了句實話而已。怎么,現(xiàn)在是連實話都不能說了嗎?”
“呸!”趙菁蕪輕輕啐了他一口,面色卻緩和了些,“別胡說八道了,哪里來的什么無常鬼,我看非分明就是你在搗鬼!還細眉細眼,面白無須,這說的不就是你自己嗎?”
“誒?”鐘祈之忽然瞪大了眼,煞有介事道,“妹妹可真是神通廣大,竟然連這個都知道,看來在下在妹妹面前還真是一點秘密都藏不住啊!”
“你又在胡說些什么?”趙菁蕪輕輕蹙起了眉頭。
“無常鬼呀!”鐘祈之道,“在下在家鄉(xiāng)一直有個綽號,就叫做白面無常。你不相信,那我扮給你看!”
說著,他將折扇在腰間一別,雙手捏住面頰,眼睛一翻,吐出一條又紅又長的舌頭,隔著沈青阮對趙菁蕪“咧咧”幾聲。
“啊呀!”趙菁蕪驚了一跳,慌忙縮到沈青阮背后,拿額頭抵住他的背心。
沈青阮低低一笑,轉過身去,將她拉到身前。趙菁蕪兀自不敢抬頭,貼著他的手臂,扯著他的衣袖不放。
沈青阮微微一笑,低頭道:“蕪兒別怕,他是逗你玩的?!?p> 鐘祈之也笑道:“是呀是呀,在下方才是故意扮丑逗妹妹玩的。妹妹再抬頭看看,那無常鬼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眼前只有一個白皙清俊的少年公子,那叫一個風流倜儻,舉世無......”
“呸!”趙菁蕪終于從沈青阮的衣袖上抬起頭來,又對他啐了一口,接著卻忍不住輕輕笑了。
“哎呀呀,真是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呀......”見狀,鐘祈之一打折扇,連連贊嘆道,“在下自京城而來,途徑城池百座,鄉(xiāng)野千里,見識過美人無數(shù),卻從未有哪一位能如菁蕪妹妹一般,驚為天人啊......”
“行了,”沈青阮打斷了他,“恭維得過了頭,就是畫蛇添足,惹人厭煩了?!?p> “這......”鐘祈之進屋后第一次與他對視,不知為何,竟似有些難為情。
他搔了搔后頸,笑道:“那是!若論起討女子歡心,在下在沈兄面前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既然沈兄如此說,那必然是有理的?!?p> “嗯?”凌蕭在心中疑了一聲,抬起頭在兩人面上掃了一眼。
沈青阮沒理他這句戲謔,轉眼看向湛盧,道:“你呢?”
“我......我沒說謊,她明明就是......”湛盧不服氣地癟了癟嘴。
“她是什么,不是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豈由得你隨意指摘?我之前教你的,你全都混忘了嗎?”沈青阮不豫道。
湛盧被他斥責,不由委屈地低下頭去。
見狀,沈青阮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諄諄道:“言語傷人勝卻斧鉞,斧鉞之傷猶可愈,言語之痛卻難平。你與菁蕪也認識了十幾年了,難道就忍心看她傷心難過嗎?”
“......不忍心?!闭勘R不情不愿地小聲道。
“什么?”
“不忍心!”湛盧又提高聲音重復了一遍。
“那還不......”
“對不住!”沈青阮一句話還未說完,湛盧忽然對著趙菁蕪的方向大吼一聲,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再抬起頭來,只見一方薄唇抿得死緊,雙頰已經(jīng)紅得如同煮熟的蝦子一般。
室內靜了一瞬。
“得了吧,我可不敢受你這一禮!”半晌,趙菁蕪輕嗔道。
見他窘迫,她又緩了語氣,嘆道:“你性子梗直本不是壞事,可也不能拿話往人心窩子里戳呀!這次好歹是我,哭一場,罵兩句也就罷了。若是遇上旁人,少不得要跟你較真,那你可不要吃虧嗎?”
湛盧垂著頭,低聲咕噥了一句什么。
“湛盧?”見狀,沈青阮提了一句。
“......我知道了。”他抬頭覷了自家公子一眼,又看了看趙菁蕪,“我不該說那些話讓你傷心,以后不會了。”
“哎呀呀,皆大歡喜,皆大歡喜!”鐘祈之歡樂的聲音適時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