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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商梟

第1章:賣身葬父

一代商梟 落葉知秋o 4224 2020-02-28 15:40:59

  官柳動春條,秦淮生暮潮。

  樓臺見新月,燈火上雙橋。

  隔岸開朱箔,臨風弄紫簫。

  時值初春時節(jié),北方的寒氣仍然旺盛逼人,這里雖然號稱“秦準楚館”,但并非江南的秦準河畔,而是紅頂商人胡雪巖在京購置的一處私宅,當然,煙柳畫屏、亭臺樓閣均是請江南名家設(shè)計興建,其韻味絲毫不輸江南水鄉(xiāng)之曼妙!

  亭外春寒料峭,室內(nèi)則錦幄初溫,幾位貴客圍爐敘話,獸煙不斷,中間的那人正是阜康錢莊的大東家、天字一號財神爺、官居二品、披黃馬褂、頭頂花翎的紅頂商人胡雪巖,劍眉星目,髭黑膚白,儀容優(yōu)雅,他宴請的是同來自蘇杭的另一位因商致宦的官場名流盛宣懷大人,作陪的則是胡雪巖的至交好友古應(yīng)德。

  先交待一下兩位客人的背景!當今朝庭,劃分為以醇親王和恭親王為首的左右兩派,而以左宗棠和李鴻章為首的革新派和保守派分別站隊為其主效力,盛宣懷,他其實是隸屬于李鴻章勢力的一顆重要棋子!

  胡雪巖則依附于左宗棠,并且是其左膀右臂一般的“錢袋子”!即便如此,兩人同屬鄉(xiāng)黨,在商言商,平常也有生意上的合作與往來,所以派別問題并非兩人交往中的一道鴻溝!

  但,這只是胡雪巖的一廂意愿,在不久后的一天,胡雪巖遲早會被這個鴻溝所吞沒、埋藏!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再說另一位富商古應(yīng)德,半年前投資洋房失敗,損失七十萬兩銀子,一度要將自家房產(chǎn)半價出售以救急,胡雪巖湊巧經(jīng)過他家門口,兩人雖不相識,但了解事情起因之后,立刻慷慨解囊,從阜康錢莊撥款原價典當他家房產(chǎn)以救急,并告訴對方只是抵押房契而已,等他盤活資金鏈之后,再原價贖回即可,從此之后古應(yīng)德為感恩一直追隨胡雪巖。

  此時,宴會已席經(jīng)到了尾聲,盛宣懷起身說道;“胡兄所托之事盛某瑾記在心,盛某即刻出發(fā)過滬上一趟,務(wù)必責成邵友濂大人將匯豐銀行的五十萬兩銀票轉(zhuǎn)至阜康錢莊,胡兄應(yīng)該了解我盛某的為人,一句話:我辦事,你放心!哈哈!”

  “那是自然,盛兄辦事一向穩(wěn)健中,老成持重,所以才屢屢被中堂大人委以重任,只是此次籌軍火款事關(guān)重大,又是朝庭急令,所以還望盛大人助雪巖一臂之力,不勝感激!”胡雪巖拱手道。

  然后胡雪巖朝古應(yīng)德使了個眼色,后者立即從衣袖里取出一枚錦盒,放在案上,胡雪巖執(zhí)雙手捧到盛宣懷面前,“盛兄,此番辛苦往返滬上,路上舟車勞頓,雪巖略備薄禮一份,請笑納!”

  見盛宣懷擺手推辭,古應(yīng)德接道:“大先生特意為盛大人準備了長白山百年野參一株,銀票一萬兩,大先生待人一向情意殷切,盛大人就不要推辭了吧!”

  盛宣懷自然連聲推脫不愿接受,胡雪巖佯怒道:“莫非盛大人嫌棄雪巖禮薄,不肯賞胡某一個面子嘍!”

  “哪里哪里!”

  眼看自己裝得差不多了,盛宣懷趕緊順坡下驢,還要裝出“逼不得已”的模樣,“很不情愿”地雙手將收起禮品,臉上浮起一抹淺笑,“那盛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哦對了,胡兄!”盛宣懷話鋒一轉(zhuǎn),“當前安徽河南一帶大旱,朝庭倡議我等商宦集資賑災(zāi),我們盛家糧號捐銀十萬兩,阜康錢莊貴為天朝第一大號,應(yīng)該不會少于這個數(shù)吧?”盛宣懷說著伸出五個指頭比劃了一下。

  古應(yīng)德趕緊打圓場,“按照以往,這個當然沒什么問題,不過大先生剛巧收購了七萬包生絲,所以手頭上……”

  “這個無妨!”胡雪巖說道,“銀子嘛,就象毛巾里的水,擠一擠總是會有的,響應(yīng)朝庭號召救濟災(zāi)民,雪巖一向義不容辭!”

  “好,好!”盛宣懷不由大為激賞,“胡兄果然不愧為我等徽商的表率!”

  “那盛某就告辭了!”

  “應(yīng)德,咱們一起送盛大人!”

  ……

  胡公館門外,一頂紅頂橋子早已準備在那里等候多時,橋子前是一排五匹高頭大馬,仍然是來時的坐騎和隨從,送客人上橋落鞍之后,兩人并肩返回,一路商量著。

  “大先生,今天的事如同拿塊肥肉來喂一頭惡狼,您覺得這種投資會有什么回報嗎?”

  “我知道……”胡雪巖作沉思狀,“我怎能不知道他跟邵友濂乃蛇鼠一窩!可是當前左帥的西征軍急晌銀五十萬兩,而我手上的生絲又遲遲無法脫手,所以今天權(quán)益之計,只好先用肉包子砸狗了……”

  頓了頓,胡雪巖半晌才自言自語道:“希望李鴻章他顧全天朝的大局,畢竟西征軍二十萬人馬,若有閃失,關(guān)系著朝局的安危??!”

  “大先生,朝庭的大局我是不懂,不過咱們票號的小局我懂,就說那七百萬的生絲吧,我前些天跟您建議,要么咱們就出手,要么就收購造絲機械廠,咱們自己干,不指靠那些洋人……”

  “嗯,就這么辦吧,機械廠的事,你先去謀劃吧!我大概算了一下,前期收購三家廠子,估計得二十萬兩銀子,這筆款項算我撥給你的專項基金,你去找朱本昌,讓他來周轉(zhuǎn)這筆錢!”

  朱本昌,是阜康錢莊滬市檔口的掌堂,阜康全國共三百余分號,而滬市作為當時的經(jīng)濟中心城市,其“頭尖”(現(xiàn)金流)是最充裕的,雖然各分號獨立經(jīng)營,但要是滬市分號資金不足,也可以向其它分號借資,當然需支付微小的利息即可。

  古應(yīng)德點頭,“大先生,您別嫌我啰嗦呀,往年的生絲市場都是由洋人把持著,今年您拼命要把市場爭回來,可是您這得需要砸進去多少銀子?。亢芏嗪芏?,數(shù)都數(shù)不清啊……這,大先生,這個局啊,我實在沒有您心里那么大的氣魄和格局,我真的無法想象,您說這萬一,萬一咱們阜康抵抗不了資金壓力,后果……”

  當然,他也知道胡雪巖向來精于算計,多年來投資事業(yè)從未失手,是生意場上的千古奇才!

  “這個,我也想過……”胡雪巖嘆了口氣,“其實我也沒有把握,但是今年全國大旱,民不聊生,安徽、河南一帶餓殍遍野,饒是江南魚米之鄉(xiāng),竟也出現(xiàn)了人食人的恐怖現(xiàn)象,咱們作為民族資本的代表,有責任也有義務(wù)維持蠶農(nóng)的溫飽生計,我知道這是個炮藥桶,但我必須得扛起來,哪怕炸得我粉身碎骨,我也不后悔……”

  或許覺得自己說得過于悲觀,胡雪巖趕緊話鋒一轉(zhuǎn),“做生意嘛,總是要擔風險的,市場瞬息萬變,有道是:富貴險中求嘛……”

  就在兩人談笑風生之際,卻見前面不遠處轉(zhuǎn)著一群人,不少人大聲喧嘩,似乎在找個很大的樂子,整條街都圍得水泄不通,剛好胡公館的女管家陳嫂也出門過來,于是古應(yīng)德上前問道:“陳嫂,發(fā)生什么事了?”

  “大先生,古少爺,”陳嫂禮貌地打了個招呼,“有一個女孩兒,十八九歲的樣子,說是賣身葬父,但她的賣身費卻是極高,要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饒是古應(yīng)德這種見過世面的人物,也不禁暗暗吃驚,這姑娘還真敢獅子大開口啊,要知道以當時的行情,頗有些姿色的女子,賣身價一般應(yīng)為一百兩以內(nèi),即使是秦準樓館的頭牌人物,至多也就二百兩多一些,絕不會超過三百兩。

  胡雪巖若有所思,兀自說道:“若在其它地方,自然沒有這個價,但在我胡公館門口賣身,想必就為坐地起價吧?”

  他當然想得到,,在天朝天頭號財神爺、頭號大善人門前炒作賣身,明擺著就是沖著他來的!要賣給誰呢?自然是他胡雪巖了!

  古應(yīng)德奇道:“要價一千兩,那她必然有特別之處吧?”

  “有,她是有點特別……”

  “哦?”胡雪巖也來了興趣,“她的特別之處在哪兒?”

  “她特別……漂亮,比……”陳嫂有點不好意思說下去。

  “你是說,她比你家七個少奶奶都要漂亮嗎?”胡雪巖戲言。

  “……對……”陳嫂很為難地點了點頭。

  胡雪巖生性自然不是登徒子,雖然他有七房夫人,但那都是胡老夫人為兒子操持的,胡雪巖是個事業(yè)狂,根本就沒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事實上,哪怕再有魅力的女人,恐怕也無法蠱惑胡雪巖的心志,倒不是商賈無情,確實是胡雪巖忙于事業(yè),無暇顧及其它事情。

  要知道胡雪巖的七房夫人,個個都是些大美女,雖談不上傾城傾國、沉魚落雁,倒也稱得起“驚艷”二字!

  胡雪巖一邊上前湊個熱鬧,一邊嘴巴里嘀咕著:“我看看這姑娘到底長什么樣兒,一千兩銀子,也太……呃,好吧,這長相,確實不算貴……”

  當胡雪巖看清那女孩的面目之后,立馬收回了之前的猜疑,只見這個穿戴普通的姑娘,容貌簡直可稱之為禍害了!粉嫩白晰的小臉,透著一股清純氣質(zhì),抹粉太白施朱則太赤,所以素顏剛剛好,身材纖細曼妙,身高也是不高不低,既顯得高挑,又不至于對男人形成壓迫之勢……

  見到胡雪巖進來,人群中立馬自動讓出一條路來,對于他胡大善人、胡大財神來說,他出現(xiàn)在這個場合,是多么地應(yīng)景,多么地及時,多么地恰到好處!

  “大先生來了!”

  “財神爺來了!”

  “胡大善人來了!”

  “這下好了,可算有人管了?!?p>  人們知道胡雪巖將毫不猶豫地拿出一千兩銀票,然后將這個美麗的女孩買回家做他的八姨太,事實上他也正要這么做了,只不過他并沒有考慮八姨太的事,畢竟這是個良家女子,她那么地清純,長得那么美,她應(yīng)該有個更好的歸宿!

  女孩跪在地上,身上插著一束稻草,對,他沒有看錯,確實是一束,這賣身有講究的,插一根草表示賤賣,兩根表示平價賣,要是插三根,就表示想貴賣!

  現(xiàn)在這女孩竟然插了一束草,可以想象她想要貴賣自己的決心有多大!

  胡雪巖不禁啞然失笑,這女孩兒確實有點兒皮啊!不過你看她兩行清清的眼淚,仿佛之前曾遭受過好大的委屈,胡雪巖頓時生出一股心疼和愛憐的情緒,上前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叫什么名字???”胡雪巖表現(xiàn)出一貫的和藹可親。

  “小白,大名叫,白蓮?!蹦桥⑶由卣f道。

  “白蓮?”胡雪巖下意識地瞧了瞧女孩的頭頂,上面別著一個蓮花狀的白色花簮,做工精致,做為閱人無數(shù)的紅面商人,胡雪巖鑒寶的水平不遜于任何一個金行珠寶商,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小蓮花簮,估價至少要紋銀七百兩。

  也就是說,這女孩兒其實并沒有把自己標價太高,另一方面,她的出身絕非普通人家!

  “葬你的父親,好象用不了那么多銀子吧?”胡雪巖笑著說道。

  “本來是不需要的……”

  女孩的眼淚已經(jīng)不見了,露出兩條清亮的眸子,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就象會說話似的,驕巧可愛!

  頓了頓,她才象想心事一般,編故事似的囈語道:“可我家得罪了一伙盜賊,他們找我家要一千兩銀子,還逼死了我爹,他們還要殺了我……”

  “我懂了!”胡雪巖點點頭,“別怕,我會幫你的!”

  女孩竟然很快露出了難以察覺的笑容,不過稍縱即逝,馬上恢復(fù)了戚戚然的表情,但胡雪巖還是不由一驚,貌似這不該是剛死了親爹的表現(xiàn)吧?

  胡雪巖吩咐古應(yīng)德拿出銀票給她,“這里有一千兩銀票,你拿去給他們,他們應(yīng)該不會難為你!”

  “他們是盜賊,他們會殺我的……”

  “我了解這種人,他們要的是錢,不要人命的……”

  “不,我怕……”

  看樣子是要粘上自己了!不過美人落難,憔悴不堪,任哪個熱血男兒看了之后,無不會生出側(cè)隱之心、憐愛之情,胡雪巖自然也不例外!

  “那好,你就先在我家住下吧!你家的事我來擺平!”

  “多謝老爺!”

  “對了,白姑娘,你這頭上的簮子?確是你家的東西嗎?”

  “是啊,老爺,……怎么了?”白蓮似乎有些吃驚。

  “我怎么看跟江湖上的蓮花教這么象呢?”胡雪巖有意無意地開了個玩笑。

  “是嗎?”姑娘的臉色顯得很不自然,聲音很低的說道:“老爺該不會懷疑我是蓮花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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