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和伊恩分著吃了小蛋糕，一邊吃一邊聊天。
艾爾皺著眉說：“你去審訊的時候，我一開始很擔心，因為，我怕那個殺人狂再做什么出格的事?！?p> 伊恩毫不在意，說道：“咱們都還在船上，我不親自確認一下，心里還是不放心?！?p> 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艾爾的臉色不對，對方拿著餐盤的手也在微微顫抖。他趕快拿過餐盤放到一邊，握住了她的手。
艾爾的手冰涼，毫無溫度，他輕柔地搓著，想讓她回暖。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艾爾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一系列險象環(huán)生的經(jīng)歷，今天的氣氛很歡快，她以為危險過了，自己早就沒事了，卻沒想到，對方當時清晰、濃烈的殺意和危險帶來的影響如此之深。
她害怕了，害怕得要命。
伊恩輕輕喚她的名字：“艾爾?！?p> 艾爾循聲望去，伊恩的眼睛猶如一汪平靜寧和的深潭，他用安定人心的語氣說道：“放心吧，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威脅了，不過是一個身體孱弱的普通人，隨便一個船員也打不過?！?p> “班叔沒事了，大家都沒事了。而且，亞瑞也在，誰再生病，他都能治好的?！币炼鳒睾偷卣f，“我們都在，我也在，沒事了，沒事了?！?p> 兩人這樣站了一會，伊恩的聲音平息了艾爾心中的恐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可能過段時間我就能徹底忘了?！?p> 伊恩說：“你和博博都需要一些疏導，慢慢來，別著急?！?p> 艾爾點了點頭，伊恩適時地松開了手，禮貌又紳士，不讓對方有任何尷尬和難堪的可能。
“如果沒有亞瑞，這次真的完了?！卑瑺栃挠杏嗉碌刂厣甑馈?p> 伊恩說：“真沒想到，‘鑰匙’還能做這樣的事?！?p> “嗯，真是難以想象，應該說，超出人的認知的?！卑瑺栂肫鹆肆硪粋€麻煩事，“我現(xiàn)在都不讓他出艙室了，別人看到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忽然長成了十二、三歲，怎么能接受得了。”
伊恩看她的精神好了一些，繼續(xù)轉移話題道：“不過這次你和博博辛苦了呀，底層客艙的人那么愛鬧事，你們還能拿到所有人的數(shù)據(jù)?！?p> 伊恩還不知道艾爾和魂晶獵人們?yōu)榱俗尩着摰娜硕紒碜錾眢w檢查而上演的戲碼，她前前后后講了一遍，說完之后自己止不住笑，看來對這次的手筆頗為滿意。艾爾感慨地說：“我都記不清有多少次了，真想放棄算了?！?p> 伊恩笑了笑，心想：你什么時候放棄過那些軟弱無助也無能的人，就像對歐珀族……
不過他嘴上卻毫不留情地說：“和無知的人打交道，確實很費力。”
艾爾說：“母皇曾經(jīng)教過我，管理人民的人，一定會知道更多信息，管理者和民眾比起來就是信息不對等，所以，管理者更要找到合適的方法去幫助他們?！?p> “我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如何管理祭司院和治理帝國上，如果我有更多知識、技能和能力，不是為了讓我覺得高人一等，也不是為了讓我有炫耀的資本，而是為了更好地幫助不具備這些能力的國民，難道不是嗎？”艾爾理所當然地說著，但是，話鋒一轉，她吐了吐舌頭，“以前只是知道，實際操作了，才知道有多難?！?p> 伊恩問：“這些都是你從米蓮女王留給你的日志上看到的？”
艾爾點了點頭。
米蓮女王生前有很多以全息投影存儲的工作日志，她忙起來的時候沒法天天守在艾爾身邊，因此在處理公文或某些事件的時候會特意評價、講解一兩句——都是說給艾爾聽的。
艾爾就守著這些資料，視若珍寶。
艾爾接著問道：“接下來咱們也不能做什么了？”
“嗯?！币炼髡f，“到港之后婁科·邦應該會被轉交給治安管理處，讓專業(yè)的人來接手吧?！?p> 時間已經(jīng)晚了，艾爾和伊恩回到了艙室，餐廳那邊還有人聚著，看起來要通宵了。分別前，艾爾看著伊恩，再次高興地祝賀道：“祝你生日快樂?！边@才轉身回去。
通道里四下無人，伊恩卻忽然對著艾爾的艙門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那是下屬對女王的忠誠。
他在心里說，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群蟲的真相。不過，我的殿下，我可以承諾，我無論做什么決定，都不會傷害你的，不會讓你的利益受損。
所以，你的想法和愿望，我會盡全力幫你實現(xiàn)的。
伊恩把這些話留在了心底，也把自己的承諾重重地刻在了心上。
***
幾天之后，運輸船駛入了靠近波洛涅斯星域的邊境地帶，在單次躍遷范圍內也出現(xiàn)了信號中轉衛(wèi)星和小行星。
離開的時間到了。
一天晚上，艾爾去找瑪莎。她有一個不情之請，非常需要瑪莎的幫助。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未知的星球，從出來之后經(jīng)歷了很多計劃外的意外，他們沒辦法一邊解決危機一邊照顧弗里策。
艾爾看到弗里策和瑪莎的兒子年紀相仿，因此想請她幫忙照看一段時間，當然，生活費和勞務費他們是一定會妥善支付的。
艾爾告訴了瑪莎，弗里策是他們從一個人體器官販子手里救出來的，無論是尋找他的親人還是找收養(yǎng)的家庭，都得等他們送亞瑞到目的地回來之后再說了。
艾爾對瑪莎說：“因為這些原因，我們沒法保證旅途都是安全的，所以，沒辦法再帶著弗里策繼續(xù)跟我們一起走，如果你能幫忙的話，會是對我們非常非常大的幫助?！?p> 她說著，調出操作臺，轉賬的金額就在上面：“養(yǎng)孩子是很費心力的事情，還希望你能收下。我們預計不會超過一個月就能回來，如果日后費用超支，我一定按實際的花費償還?！?p> 瑪莎聽到艾爾的請求，一開始有些驚訝，因為對方竟然如此信任自己。米迦勒在一邊沒有說話，他等著瑪莎自己做決定。
瑪莎想了想說：“好的，弗里策就先放到我這里照顧了。等我們到港之后，也會先找找他的家人。”
艾爾誠摯地說：“感激不盡！”
他們臨行前，不少人來向他們道別，鮑威、阿萊斯和幾個魂晶獵人拍著班叔的肩，相約日后可以互相往來。簡醫(yī)生和幾個船員也來送行，瑪莎、米迦勒、諾諾和弗里策在最后。十二、三歲的亞瑞站在人群中，艾爾幫他從船員那里討了一套衣服，不過有點大，只能挽著衣袖和褲腿。不過，這個新出現(xiàn)的人并沒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艾爾囑咐弗里策要好好聽瑪莎的話。弗里策眼里閃著淚光，臉上是難掩的悲傷，低著頭，不愿說話。
艾爾知道他擔心自己不再回來找他，想及此，心里不禁涌起一陣酸澀。
她把弗里策抱了起來，走到一邊沒人的地方，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了裝著魂晶的鏤空小球。
小球精雕細琢，單這個鏈子就是一件精美絕倫的珠寶。艾爾把小球放到了弗里策手中，對他說：“這是魂晶，是我的珍寶，我回來之前，你替我保管好不好？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弗里策被珠寶吸引了目光，他驚訝于魂晶的剔透和小球的精美工巧，珍惜地拿在手里。
他緊緊地摟著艾爾的脖子，說道：“我們說定了，你一定要回來呀?！?p> “嗯，我保證?！?p>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要來接我呀?！?p> “嗯，一定來接你！”
“一定，一定，一定！”
“好，我一定來！”
艾爾看著他帶著淚花的眼睛，覺得他把自己的一顆心和所有的盼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如果說有什么重逾萬斤，那這份期待一定就是了。艾爾鄭重地在心里對自己說，這個孩子的心意，自己絕不能辜負。
上飛船之前，亞瑞在艙門口轉身，回望米迦勒。他們兩人無聲地對視著，不用言語，卻對彼此的意思都了然于心。
米迦勒嚴肅地點了點頭。
亞瑞則對他微微一笑，轉身上了小蜂鳥。
瑪莎問米迦勒說：“你認識他？”
米迦勒看著瑪莎說：“他認識我，然后，我才認識了他?！?p> “看你的樣子，有什么話要跟他說嗎？”瑪莎問。
米迦勒看著亞瑞離開的方向，說道：“以后我們會說更多的話的。”
瑪莎有些不解。
米迦勒繼續(xù)道：“這個事情，我以后跟你慢慢說。還有，咱們也是，以后咱們也會說更多的話的。”
他看著瑪莎的眼睛，瑪莎的眼神再不閃躲，她開心地點頭說：“好?！?p> 飛船停靠艙的艙門被打開了，小蜂鳥飛了出去，眾人在飛船的舷窗上向他們揮手，小蜂鳥上的指示燈歡快地閃爍了一圈，也向飛船內的眾人道別。
有時候人的交往很神奇，沒有幾天的功夫，這群人之間的關系卻變得格外親密。
隨著躍遷發(fā)動機的蓄力，小蜂鳥如劃過夜空的一道流星，消失無蹤。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個未建立大型人類聚集區(qū)的小行星，不過那里有信號中轉站，也有躍遷發(fā)動機充能中心和普通的市場，功能已經(jīng)足夠他們的需要了。
在繼續(xù)上路之前，他們需要做一些準備。伊恩需要多儲備一些藥劑；班叔要對小蜂鳥再次進行檢查；飛船也需要補充一些給養(yǎng)；亞瑞也需要皮膚護甲。
因此，那里是很好的選擇，既不惹人注意，也難以被追蹤。
飛船進入平穩(wěn)飛行之后，艾爾看到亞瑞站在一處舷窗旁，正朝外看。
她走了過去。
亞瑞說：“你把魂晶給弗里策了？”
“嗯，就當一個信物，讓他放心，我會回去找他的?！卑瑺栒f道。
“沒有魂晶，你要怎么進入靈境?！眮喨饐?。
其實這句話戳中了艾爾的心，她當時心血來潮，覺得孩子的心意不能辜負，而自己實在沒有其它貴重的物件能讓弗里策安心了，于是就給了去。
“……”艾爾胡亂找了個借口道：“我……我已經(jīng)知道你的身份了，也相信你，所以，我不用再到靈境中去確認了。”
艾爾覺得自己的理由很充分。
沒想到，亞瑞卻輕輕地笑了，他問：“你相信我了？”
艾爾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地想了想。
如果不是亞瑞的問題，可能艾爾還不會如此正視自己的內心。
自己相信他嗎？
在看到他治好了弗里策的時候，或者是看到他從一個嬰兒忽然長成五、六歲的孩子，現(xiàn)在又變成十二、三歲的樣子，或者，是在看到他治好了班叔之后……這一件件擺在眼前的事實讓她不得不相信了，亞瑞，開啟阿哈瓦之門的鑰匙，和靈境同源的存在。
她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你就是‘鑰匙’，我確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