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陵容猶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聽到了什么聲響,她猛然睜開眼睛,警惕地坐了起來,輕喊道:“秀云?”
帷帳被輕輕拉開,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姑娘,可是醒了?”
那張臉上帶著三分笑意,原本狠厲的雙眼此時(shí)正慈愛地看著她,不是劉媽媽又是哪個(gè)?
“劉媽媽?”沈陵容微微一愣,隨后露出一絲笑容,“劉媽媽身體大好了?”
劉媽媽笑容一僵,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笑著說道:“托小姐的福,奴婢大好了。”
沈陵容輕挑了眉毛,唇角的笑意不禁溢了出來,這話聽著怎么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姑娘即醒了奴婢便伺候姑娘起了吧,一會(huì)兒大廚房該送吃食過來了?!?p> 沈陵容麻利地掀開被子,邊說道:“哪里敢勞煩劉媽媽,這些活讓秀云做就好?!?p> 秀云一直候在一邊,聽了這話趕忙上前來,扶著沈陵容下了床。
沈陵容轉(zhuǎn)頭去看秀云,見秀云迫于劉媽媽的余威,比平日里略拘謹(jǐn)些,行動(dòng)間卻不卑不亢,暗中點(diǎn)了點(diǎn)頭。
秀云忙著伺候沈陵容梳洗,劉媽媽在一旁客氣了一下,果真不再上前。
要她伺候這個(gè)臭丫頭,她心里隔應(yīng)得很,能擺出個(gè)笑臉來已經(jīng)是極配合夫人的計(jì)劃了。
沈陵容坐在銅鏡前任由秀云為她梳理發(fā)髻,借著鏡子往后看去,見劉媽媽早已收斂了笑容,正一臉嫌惡打量著房間。
突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輕拍了一下頭,開口說道:“姑娘,金豆兒和鵑兒那兩個(gè)丫頭一早就跪在院子里了,說是給姑娘賠罪呢?!?p> “哦?”沈陵容頗有興味地抬眼道,“賠罪?這倒是今兒第一件新鮮事?!?p> 劉媽媽等了半天,卻沒等到沈陵容的下文,只好接茬道:“以前她們對姑娘多有不敬,這會(huì)兒悔得腸子都青了,一大早求到了奴婢跟前,說是如何向您賠罪。奴婢想了想,她們還是該罰,便擅自做主讓她們跪著,什么時(shí)候姑娘原諒她們了,便什么時(shí)候讓她們起來。”
沈陵容還未開口,屋外便有丫鬟報(bào)早膳來了。
沈陵容順勢起身,興致滿滿地說道:“今兒不知又送來了什么好東西。”似乎完全忘了跪在外頭的金豆兒和鵑兒。
劉媽媽對沈陵容的忽視極為不滿,但是想到她來的主要目的,便強(qiáng)忍了下來,殷勤地為沈陵容布置起碗筷。
一份精細(xì)小羹,四份可口小食,再一碗香甜羊奶,依舊十分豐盛。
沈陵容看著忙碌的劉媽媽,關(guān)懷道:“劉媽媽可吃過了?”
劉媽媽搖了搖頭,“這哪能呀,我們做下人的,第一本分便是伺候好主子,得閑了再扒拉幾口吃食,再正常不過?!?p> 沈陵容聞言板起了臉,“這怎么能行,劉媽媽你可是夫人跟前一等一的人物,我向夫人討了劉媽媽過來是有許多事要向劉媽媽請教,可不敢叫劉媽媽伺候我?!?p> 說著不慌不忙地分了一碗羊奶,輕推到劉媽媽面前,“劉媽媽,這羊奶我愛喝得緊,聽崔姑說,是夫人費(fèi)了好大的勁從別處得來的,今兒給你嘗嘗鮮?!?p> 劉媽媽望著眼前純白的羊奶,一時(shí)掩飾不住眼里的震驚。
難道這丫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她抬眼向沈陵容看去,只見沈陵容正一臉期盼地望著她,眼睛澄澈而明亮,一副毫無心機(jī)的單純模樣。
她內(nèi)心翻涌著,一時(shí)之間拿不定主意,卻見沈陵容拿起剩下的那一半碗羊奶,放在嘴邊輕啜了一口,微微瞇起的眼睛顯得十分滿足。
劉媽媽因緊張而繃起來的肩膀瞬間松了下來,她不禁在心中自嘲,被這丫頭踢了一腳后倒高看了她幾分,還以為她看出了些什么,一大早的倒是自己嚇自己。
沈陵容輕擦了嘴角,見劉媽媽依舊沒有動(dòng)作,催促道:“劉媽媽,這羊奶好喝極了,你快嘗嘗呀?!?p> 劉媽媽想起崔姑昨日的話,只覺得這羊奶惡心得很,可是崔姑千叮嚀萬囑咐的,夫人的計(jì)劃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這里,劉媽媽暗中咬了咬牙,拿起桌上的羊奶一飲而盡,方笑道:“這羊奶的味道果然好極了,不愧是稀罕物?!?p> 沈陵容望著空碗眼神微閃,臉上卻依舊笑意盈盈,慢條斯理地享受起了早膳。
劉媽媽在一旁站著,時(shí)間漸長便覺得嘴里甜膩得很,再想起這羊奶是怎么來的,更覺得胃里一陣翻涌,很不是滋味。
沈陵容瞧見劉媽媽臉色變幻,關(guān)切地問道:“劉媽媽,可有哪里不舒坦了?”邊說著又捧起那碗羊奶,輕輕搖晃著做勢要喝。
劉媽媽只見那抹純白在眼前晃呀晃的,臉色也跟著白了起來,一股惡心的感覺涌了上來,怎么也壓不下去。
沈陵容這才將碗放下,站了起來虛扶著劉媽媽,“劉媽媽,我見你臉色差得很,快去歇息吧?!?p> 劉媽媽哪里還會(huì)推脫,惡心的感覺就壓在嗓子眼,話也來不及說一句,擺了擺手就匆匆跑了出去,因跑得急了,長襖的下擺高高揚(yáng)了起來,看起來十分狼狽。
待人跑遠(yuǎn)了,沈陵容這才放肆地笑了起來,這喪家犬的模樣倒是難得一見。
秀云在一旁卻笑不出來,她著急地說道:“小姐,劉媽媽這反應(yīng)不對呀,羊奶果然有鬼?!?p> 沈陵容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帕子,不慌不忙地說道:“別急,我一口都沒喝,今兒不過是試探一下劉媽媽罷了?!?p> 秀云聞言松了口氣,卻又緊張起來,“今兒可以在羊奶里下毒,明兒就可以在吃食里動(dòng)手腳,防不勝防的,小姐,今后我們可怎么辦呀?”
沈陵容搖了搖頭,“昨兒崔姑才去找的劉媽媽,今兒一早她就過來獻(xiàn)殷勤了,這里面的門道崔姑即便沒說十分,我猜這七八分總歸叫劉媽媽知道了。如今可以肯定的是這羊奶定不是什么致命的,不然劉媽媽也不會(huì)喝那半碗?!?p> 秀云認(rèn)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沈陵容接著說道:“不過你說的也有理,總歸要弄清他們的手段才能心安?!?p> 秀云露出了堅(jiān)定的神情,“小姐,只要你一聲吩咐,秀云便是豁出性命也不怕的。”
沈陵容聞言噗呲一笑,“傻丫頭,哪里就需要豁出性命了,再說了,這樣的事何須你去做?”
秀云不由面露不解,“小姐,滿院子都是夫人的人,這種事除了奴婢還有誰能做?”
沈陵容不禁低低一笑,如畫的眉眼間滿是狡黠,“外邊不是還跪著兩個(g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