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神卻是不解了。
“不是,你都知道為什么了,還要管他們的故事做什么?”
他方子彌,不是最不好管閑事兒嗎?怎么突然好奇心這么強,都跑她這兒來聽嚼舌根了。
是啊,為了什么?
方子彌低頭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過往無數(shù)的畫面,在此刻,蜂擁而至。
那些片段里,總有一個如烈火般炙熱滾燙的女子,反反復(fù)復(fù)地向他說著同一件事兒。
“方子彌,這件事情,我不能不管,我是溫家的人?!?p> “方子彌,如果我不能知道這背后的真相,我死都不瞑目。”
“方子彌,你怎么又說我好管閑事兒,關(guān)乎人命的好不好?”
……
方子彌,方子彌……
很久以前,她一喊他名字,他就頭疼。
很久以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太懷念她張揚地,肆無忌憚的模樣。
但,還不是時候。
他把回憶里,那個突然跑出來的女子重新妥帖安放好。然后對山神說:“有些人若是只知道了一個答案,而不知道這背后一切的緣由,會寢食難安的?!?p> “哦哦哦~我差點把溫荼荼這個煩人的丫頭給忘了?!鄙缴褚缓险?,點頭。
溫荼荼感覺自己背了一口天大的黑鍋,怎么又是她煩人?雖然她的確是有一點點想知道這背后的緣由,但真的只是一點點好嗎?!
話說,她不是和這山神第一次見面嗎?這人怎么這么自來熟,沒幾句話都給她掛上煩人的標(biāo)簽了?
山神才不管溫荼荼那快皺成包子的表情?!澳惚緛泶蛩闳ツ牡??我和你們一道,邊走邊說。”
“去村長家。”方子彌不愛賣關(guān)子,直入主題。
聽到這話,溫荼荼看向方子彌,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又看向身后一直沒怎么出聲的宋懷仁和周似錦。
見到他們倆也是滿滿的困惑,便不再出聲,乖乖地跟著方子彌,向村長家走去。
一路上,那個農(nóng)婦模樣的人變化了身形,這次化作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模樣平凡,看起來倒是很舒服。
“你們叫我玖光就好了?!彼筮诌值卣f,然后彎著腰走路,搭著溫荼荼的肩“我說小丫頭啊,你少給你方哥哥添麻煩,有些事情非得刨根問底地做什么?”
“你……”溫荼荼被玖光一句‘方哥哥’說得都炸毛了?!澳阈莸脽o禮!”
玖光剛想繼續(xù)逗這丫頭,卻被方子彌冷冷甩過來的一個眼神給制住了。
她做個鬼臉,直起身來,開始說正事。
“其實啊,我知道的也不算全?!彼约旱谋亲印!岸胚h格定下秋末成婚的事情后,我的魂體就離了林花嬌的身體。
當(dāng)時想著,這八成又是俗套的帝后情緣,故事到這兒,也該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用一句,他們從此以后幸??鞓返厣钤谝黄穑涂梢愿爬?。但沒想到啊……”
玖光回憶到這兒,居然伸手打了自己一下,似乎是暗恨自己為什么錯過了這么曲折離奇的故事。
“沒想到啊,我不過去岐山山主家玩了兩個月,再回到京城,那變化,翻天覆地啊……
這頭一件大事兒,就是老皇帝駕崩了,這位還算是明君,他這一走,百姓們可哭慘了,當(dāng)時臨淵城里的那個氣氛,實在是……嘖嘖……。
第二件事兒,就是新皇登基,也就是那個太子殿下,而且前不久,他剛在秋末娶的女子,被他立為了皇后。冊封大典和他的登基大典一同舉行,都說新皇對這個皇后是盛寵啊。
我也是出于好奇,去宮里轉(zhuǎn)悠了一圈,然后……你猜怎么著?”
玖光居然還想和溫荼荼他們互動,但此刻眾人似乎都沒有心思同她鬧,沒有一個接她的話的。
玖光倒是個天生說故事的料,沒人搭理她,她也不尷尬。
繼續(xù)興致勃勃地說:“新皇就是前太子杜遠格,但新后不是林花嬌,而是另一位……叫……叫……叫什么來著?!?p> 她實在想不起來了,這都過去一千多年了,再好的記性也禁不住這么長時間的消磨啊。
“叫李淑云,大盛朝兵馬大元帥家獨女?!庇袀€聲音幽幽接到。
“誒,對!就是這個?!本凉庖慌哪X門。
但,是誰在提醒她?
玖光尋聲看過去,然后她終于注意到了,在前方村長家的門口,一個白色的女人,正站在那里。
玖光顯然是最后一個看到白骨妖王的,云隱眾人早在巷口時就遙遙地望見了這個蒼白的人影。
有方子彌在場,前段時間見到白骨妖王就變色的眾人,此刻顯得很是淡定。
前行的步子節(jié)奏不變,直楞楞地向著她身后的屋舍走過去。
反倒是白骨妖王,緊張地退了好些步。
遇見方子彌這件事兒,她實在有點措手不及。是方才察覺到這尊大神時候,自己已經(jīng)被人家的目光鎖定了。
根本跑不掉。
“不用進去了,村長一家,不在?!泵鎸Ψ阶訌洘o形的壓迫,白骨妖王強作鎮(zhèn)定道。
她這話剛說完,方子彌身后的宋懷仁就越過了白骨妖王,進屋探查。
面對宋懷仁此刻的忽視,白骨妖王顯然不開心了。
半天前還前輩前輩地恭敬叫著,現(xiàn)在搬來一尊大神了,就把她當(dāng)做空氣了。
但面對氣定神閑站在一旁的方子彌,再不開心,也只能咽回去。
片刻后,宋懷仁跑了出來,沖方子彌他們點頭?!暗拇_沒有人。”
方子彌皺起了眉頭,這件事情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了。
“師父?!睖剌陛睋u了搖方子彌的手。“這是白骨妖王,她把我們同行的陳師妹打傷了?!?p> 白骨妖王聽溫荼荼如此說來,心里一涼。
這看起來老老實實的丫頭,這會兒居然是在告她黑狀?
她之前還放過這丫頭兩回,早知道……白骨妖王恨得快把牙給咬碎了。
接著,又聽溫荼荼繼續(xù)說:“她兩次想殺我們,也兩次放了我,師父,是弟子學(xué)藝不精,在宗內(nèi)還總是自得意滿,覺得自己的修為天賦不弱,但這回剛出宗門就碰著個怎么都打不過的??梢?,弟子果然還是夜郎自大了?!?p> 她這竟然不是要告狀,而是在自我反思。
反思自己學(xué)藝不精?
在場眾人就連白骨妖王都無言了。
小姑娘,你這才幾歲?這等修為已經(jīng)很逆天了,你還想怎樣?
說起來還真是溫荼荼倒霉,她這一身本事,原本出宗后遇見個小妖什么的,基本上都可以橫著走。
但偏偏人生第一個對手,就是千年修為的白骨妖王。
打得她連招架之力都沒有,這可把溫荼荼剛冒出來的那一點點小小的自滿情緒,給瞬間熄滅了。
當(dāng)然,這一切都在方子彌的算計之中。
見自己目的達成,方子彌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荼荼,天下之大,高人輩出,多得是讓人措手不及之事,唯有修好自身,才能兼濟天下?!?p> 否則,我只希望你能獨善其身。
最后一句,方子彌沒有說,他明白有些秉性是融在人的骨子里的,如果非要去改變,那她就不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