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何老死死的盯著那青面獠牙的鬼面，似是心中有無限的不甘。
他努力扇動著嘴唇好像想要說什么，但一開口就立刻被涌上的鮮血嗆住了。
“我最討厭別人跟我講條件?！惫砻嫒司S持著刺入的姿勢，漠然道，“因為這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反正他們最后都會死。”
何老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面色蒼白，看得出來每一秒他的生機都在加速流逝，但此刻他的神情變得異常決絕。
只見他忽然迎著鬼面人往前走去，任由長刀穿透自己的身體，猛地拉近了距離。
鬼面人吃了一驚，立刻就要跳開，可他的身子卻被拽住了，他又左手揮刀斬向老人，卻不料被扣住了手腕。
何老雙手死死的抓著鬼面人，嘶吼道。
“殺了他！”
這一聲大喊聲嘶力竭，震徹神魂。
洛衡一下子從恐懼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幾個孩子也從呆滯的狀態(tài)中脫出，難以置信的喊著“爺爺”。
霎時間，恐懼轉(zhuǎn)為憤怒，他心中忽然無比清晰敞亮，何老在喊他。老人拼了命創(chuàng)造出這一線生機，就是為了他們這些后輩能活。
“不可饒恕?！甭搴獗瘧嵉哪剜?。
他用力在地上一踏，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眨眼間就來到鬼面人的面前，對著他的身軀全力轟了出去。
這一拳凝聚了洛衡所有的力量，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拳頭都要折斷。
“砰！”
鬼面人的身體如炮彈一般猛地彈出，重重的撞在墻上，已然身受重傷。洛衡立刻追去，他卻已破窗而出，不見蹤影。
洛衡看著窗外，知道自己輕功不行，只得恨恨作罷。
他沮喪的回到何老身邊，這會兒何老已經(jīng)是進氣少，出氣多了，眼看片刻就要斃命。
六個孩子守在一旁，一聲聲“爺爺，爺爺”的悲戚叫著，聽得他心中懊惱慚愧。
如果他可以再強大一點，如果他可以再早站出來一點……但無論如何，現(xiàn)在是想什么都沒用了。
忽然，老人艱難的抬起一只手。
洛衡趕緊過去握住，正想詢問，只感覺一股暖流順著老人的手掌傳入自己的身體，這股力量沿著他的四肢百骸走了一圈，最后融入體內(nèi)，他立刻感到渾身暖烘烘的，似有無窮勁力。
他頓時心驚，難道何老在生命垂危之際還在為他傳功？
洛衡生怕老人重傷之際生機斷絕，立馬就要松手，可他動了兩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仿佛被吸住了，動彈不得。
“何老，你先放下，安心養(yǎng)傷，總會有辦法的，我，我這就背你去找京都的神醫(yī)！”
洛衡又急又亂，一邊顛三倒四的不停說著，一邊想要去背老人，可他無論怎么動都怕牽動了老人的傷口，一時左右支絀，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只見何老搖了搖頭，似是面帶微笑。
他掙扎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從胸腔中擠出了幾個字。
“鳳……鳴……山……”
然后老人便僵住了，一瞬間渾身都松了下來，頭也沉了下去，顯然已經(jīng)離世了。
一時間，六個孩子徹底失控了。
他們不停的哭啊哭著，似乎是從未想過有這么一天，所以除了宣泄心中的悲傷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洛衡看著老人的尸體，久久說不出話來。
自穿越過來之后，死生他也見過不少，但都和他沒什么關(guān)系，所以沒感覺。
這回倒不至于沒感覺，可想來自己與老人相逢不過一個時辰，并無深情厚誼，心中雖然難過，但也擠不出淚。
帶著這種復(fù)雜情感，洛衡徑自走到廟門口坐下，想著干脆將剩余的時間都留給孩子們吧。
他一直等到日暮，天色漸晚了，才回去安慰孩子們，說服他們先幫老人下葬。
走出破廟不遠(yuǎn)，就在一個風(fēng)景還算不錯的小山坡上，他們合七人之力，很快挖了個土坑出來。
興許是孩子們不愿老人躺的太擁擠，土坑無形中大了一倍有余。
坑好了，洛衡和孩子們一頭一尾去抬老人的尸體。
抬的過程中，他有些驚訝，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為什么老人的身體竟縮的如此瘦小了？
在他的印象里，白天制服他的老人雖比不上青壯年，但也不該瘦弱的像眼前這樣甚至不像是一個“人”。
難道是他這輩子經(jīng)歷了太多的風(fēng)霜？難道只因他一直在努力張開臂膀庇護后輩？
正想著，忽然走在后面的小紅一不小心栽了個跟頭，老人已經(jīng)僵硬的尸體直直的杵在了地上，磕破了腳踝。
也不知為什么，小紅看到這一幕，一下子就大哭起來，怎么勸都勸不住，只好暫且停下。
大概平時都是老人護著他們不讓他們受委屈，而剛剛他感覺自己讓沒法動的爺爺受傷了吧。
想到這，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的洛衡竟覺得眼角有點酸。
過了許久，等洛衡他們再抬起老人的身體時，一塊破布掉了下來。
洛衡撿起來查看，發(fā)現(xiàn)是之前爭奪的寶圖碎片，忍不住感到心中凄然，就為了這么一塊破布，死了這么多人，值得嗎？
他伸手就想扯壞這塊圖。可想到老人最后還是將它盜過來了，就有些不忍毀去，左思右想，還是收起來了。
安然的將老人放入坑中，他們進行最后的悼念。
洛衡靜靜的看著老人，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哽在胸腔里。
何老臨終的最后一刻，想的是趁著自己還有一口氣把功力傳給他，留給他的遺言也只有三個字罷了。
傳功大概是希望自己能庇護一下這些孩子，至于鳳鳴山……他現(xiàn)在不想再想了。
思緒紛亂，洛衡搖了搖頭，終于下定決心，將老人埋上了。
他回廟撿了把劍，找棵樹削了個木牌出來作碑，插在老人的墳前，寫道。
“妙手神仙何幽鴻之墓。”
不過當(dāng)要寫正文和落款的時候他愣住了，轉(zhuǎn)頭問向孩子。
“何老這輩子有什么大事嗎？”
“你們叫什么？”
“何老有親人嗎？”
但孩子們只是不停的搖頭，原來他們都是老人撿的孤兒，只按老大老二這么叫，除了一起生活之外，他們對何老沒有多余的了解。
洛衡想了想，只在一旁小字寫道。
“徒：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p> 最后頓了頓，又加上了兩個字。
“洛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