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上,踏著狐一兮靈力所幻化出的冰路,的確省了不少力氣。
沒多久,便來到楊昭與顧諺二人所說的湖心處……
果然,此處洞穴之中有怨氣藏匿,若有若無的從那洞中深處溢出。
再看這四周散落著的動物尸骸,惡土堆起的小丘,以及……熟悉的沼味……
照這般看來,大抵是不會錯了。
相繇,在此……
媯瑤泠手指漸漸卷曲,握成拳,嘴角勾起旁人看不出的彎度,眼中微微露出一絲狠厲……
找到了。
許是興奮,許是仇恨,又許是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事,總算有了著落,總之,媯瑤泠腳下便不自覺得朝著洞口處走去。
狐一兮眼疾手快,忙拽住要進洞的媯瑤泠,微微搖著頭,示意這小鬼切勿著急。
再者說,這狐貍又怎會沒有顧慮?這小鬼身子尚未痊愈,那相繇的實力,他狐一兮又不是沒見識過……倒也不是怕這相繇,只是怕這小鬼新仇舊恨涌上心頭硬要與那相繇拼個你死我活……
也怪不得狐一兮憂心,怕這小鬼失了分寸。而是這小鬼周身散發(fā)的殺氣實在太濃郁……如今他這身子……若強行與那相繇一戰(zhàn),怕是也討不到好處……
“這處雖似那相繇巢穴,卻難斷定他是否當真在此處,亦是不知這洞中情況。”狐一兮眉上一皺,小聲說道“我讓妖兒下去查探便是,還請國師稍安勿躁?!?p> “不必?!眿偓庛鲈捯袈淞T,便瞧見從她腳下延綿出暗紅的靈絲……緊貼著那洞中縫隙延伸下去,宛如樹根尋水一般透著貪婪與渴望,以及那因迫不及待知道心中答案的急切……
顧諺看著眼前這國師,與這詭異的術(shù)法臉上微微漏出狐疑。這靈界的國師雖未詠頌,但看這術(shù)法卻似出自扶魂司。
但凡是扶魂司的術(shù)法皆有一共同之處,那便是施法者腳下的圖騰,代表扶魂師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圖騰……
雖知如此卻也不敢確認,畢竟這國師的圖騰被裙擺所擋,看不出全貌。
只是,顧諺還是看到那裙擺下微微漏出的圖騰的邊線……
可,這術(shù)法用得蹊蹺……在扶魂司的術(shù)法中從未見過如此邪性的鬼詠……如若不是出自扶魂司,莫不是這世間還有與扶魂司相似的術(shù)法?又或是,這國師所用的術(shù)法出于扶魂司而勝于扶魂司?
扶魂司中除了尊上玄豈,和師父還有何人能將這鬼詠用得如此精湛?
想到這處,顧諺心上突然一頓,眼底微微一沉……
莫不是,是她?
“國師,如何了?”楊昭看著這國師半晌一言不發(fā),便是問道。
面具后的媯瑤泠猛然睜開雙眼,緊攥著拳頭,額上的汗水順著面具一滴滴落下……
狐一兮亦是感受到放在這小鬼腰間的手臂微沉了些……眸中布滿憂色,說道“可還好?”
媯瑤泠回過神面容依舊憔悴,更是露出驚慌之色,道“快,回岸上……”
“好。”狐一兮不多問,一把抱起媯瑤泠,便踏上來路……
另三人亦是緊跟其上。
一路回來,幾人腳下皆不敢半點停歇,好似只要停下半步,腳下便會生出變故一般。
直至回到岸邊,眾人才微微松了口氣……
可就在這時,湖中心突然涌出一股黑水,令人窒息的惡臭瞬間布滿四周……
狐一兮下意識的將手捂在懷中這小鬼鼻上……
楊昭更是差點嘔了出來,顧諺趕忙扶起楊昭撐起護盾……
少言寡語的玄鶴亦是緊蹙著眉頭……
楊昭瞧著湖中,亦是眉上緊蹙……還好這國師說得及時,再晚片刻,他們幾人豈不是……想想便又覺得心口處一陣翻騰……
半晌,這股子臭味才小了些,雖是如此,卻依舊令人滿心不悅……
“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楊昭扇著手,驅(qū)趕著鼻下的異味。
媯瑤泠示意狐一兮將她放下,又道“那洞中延綿數(shù)里,洞中又有不少岔口,難以估計其大小……本想細探,卻被那股惡水打斷。那惡水不僅能腐蝕所觸及之物,亦是有怨氣與之相溶……”媯瑤泠微低著頭,手中攤著一物……
“蛇皮?”狐一兮拿起媯瑤泠手中之物,細細打量,而后眉上微蹙,道“蛇族在成妖前要脫皮百次,但那些蛇皮不過是常見之物……可這塊蛇皮卻是不同,這是成妖后的蛇皮,你看這紋路?!?p> 狐一兮將這塊蛇皮放在媯瑤泠面前,指著這蛇皮透著水色的邊沿說道“無論是蛇是蟒,成妖后每五百年亦會脫皮一次,脫下的皮邊延清透,有弱光?!?p> 媯瑤泠亦是細細瞧著。倘若不是這相繇可惡,單說這成妖的蛇皮,還有些好看。
狐一兮繼續(xù)道“因脫皮之時最為虛弱,所以這段時日,他們通常會尋一處地靈且安逸之地,蛻皮后會修養(yǎng)數(shù)年,才會出洞。而這塊皮,應是不久前留下……”
“倘若這塊蛇皮是那相繇之物,豈不是說明那相繇此時最為虛弱?”顧諺說道。
“那我們此時殺進去如何?”楊昭說道。
“不可。”狐一兮趕忙說道“相繇乃是九首蛇身,并非尋常蛇族?!?p> “那該如何?”楊昭問道。
“先回去,雖知相繇藏身之處,可與之一戰(zhàn)還需從長計議?!眿偓庛鱿氲揭皇掠终f道“你三人先回魔界,我與狐公子需回靈界。”
“好?!睏钫颜f道。
媯瑤泠轉(zhuǎn)身又是對玄鶴說道“轉(zhuǎn)告魔尊,在下回靈界這段時日,還請魔尊派人守住魔界內(nèi)的那片藪幽湖,如有異常,告知與我。還有……”媯瑤泠語上一頓接著說道“不可單獨行事,等我。”
“是。”玄鶴拱手說道。
媯瑤泠看向楊昭與顧諺,道“另外,還有一事需二位幫忙……”
“國師請說。”楊昭說道。
“你二人在魔界時日較長,應是熟悉魔族地界。”媯瑤泠說道“細查杳渺玄淵內(nèi)外,一旦發(fā)現(xiàn)又類似邪神祭典,祭祀,或是與此相關(guān)之人……一經(jīng)確認暗中緝拿。切記,暫不可打草驚蛇……”
媯瑤泠見楊昭與顧諺有些不解又是說道“知此事者宜少不宜多,如若讓魔尊派人排查,怕是會引起相繇注意,此事只需魔尊知曉,但暫不可由魔尊出手……”
“是。”楊昭與顧諺拱手說道。
“那便有勞各位了?!眿偓庛稣f道。
狐一兮見這三人已是離去,這小鬼卻仍未有離開之意,便是問道“可還是覺得此處有不妥之處?”
“……”媯瑤泠突然歪著頭看著狐一兮……
“?”狐一兮一愣,亦是看了自己周身……并無異常……更是不解了,這小鬼是在打量他?
媯瑤泠回過頭,似是在想什么,須臾才問道“蛇族成妖后仍需脫皮?”
“嗯,正是這樣?!焙毁饣氐?。
“若是其他族類,亦會留有其成妖前的習性?”媯瑤泠又是問道。
“那便要看是哪一族,比如蛟魚族成妖后亦是喜水……夫諸喜濕氣,遂人界有說法,曰:見夫諸預有大水。”狐一兮語上一頓,接著說道“再或是一般猛獸本就對腥氣敏感,遂有凡人見之,便說有戰(zhàn)爭……實則它們不過是尋著腥氣而來,一般來講,并不會因它們而生出禍事……”狐一兮想了一下又是說道“不過若是像窮奇那般的上古兇獸,就要另說了……小娘子為何如此問?”狐一兮笑著問道。
“哦……”媯瑤泠看著狐一兮想了片刻,突然伸出手扯了下狐一兮如瀑的青絲,看著手上空無一物又是一陣沉思。
“小娘子這又是何意?”狐一兮微微一驚,問道。這小鬼好端端為何突然扯他頭發(fā)?
“在青要山之時,救下過不少貓兒狗兒……”媯瑤泠看了一眼狐一兮,繼續(xù)說道“也有你之外的狐貍,只是……它們春秋之季會掉毛……”媯瑤泠自然是喜歡那毛絨之物,只是無論是在青要山還是在扶魂司,對這妖界卻是了解甚少。雖說扶魂司雖也有妖族,但她這般內(nèi)向之人,又怎會主動與之打交道,不過只是在書中與人間話本中略知一二……
狐一兮聽罷,先是一愣,又無奈地搖著頭,笑著說道“小娘子莫不是將本公子當是尋常狐貍?”
“……”想來這狐貍生來便是妖只是……媯瑤泠眉上微微一皺,又問道“狐妖……真的吃人嗎?”
“?”狐一兮微微一愣,而后又嘴角一彎,只是清秀俊美的臉上平添幾分無奈……這小鬼都是打哪兒聽來的?莫不是那些個人界的話本看多了?
想罷,狐一兮眼簾一垂,邪魅的笑爬上嘴角,爪子便摟上這小鬼的纖腰,似笑非笑地說道“那便要看怎么個吃法了……”
“?”媯瑤泠還未理解這話中之意,卻覺臉頰一涼,戴在面上的面具便被狐一兮掀開一角,接著便是兩瓣溫潤貼在自己丹唇上……半晌才拿開……
狐一兮淺淺一笑,說道“這樣的吃法,便不算犯了禁制……”說罷又是為這小鬼戴好了面具說道“國師接下來如何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打什么算?哦,對相繇……還及開口,媯瑤泠便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朝蔓亦是瞬間盤在手臂上……
狐一兮亦是狐疑的瞇著眼睛,看向那處,說道“見本公子在此,還不現(xiàn)身?”
只見遠處樹后探出幾顆毛茸茸的頭,走出幾步,這才看清了樣貌,身如鼠面如兔耳似麋鹿。
這是何物?未曾見過啊……媯瑤泠眼中疑惑。
“原來是耳鼠?!焙毁庑χf道“你們在此處作甚?莫要在這處玩耍,去別處?!?p> 誰知這幾只耳鼠不僅不離開竟是還交頭接耳起來……片刻后,才跑向四處……看來它們倒是不怕這妖界的未來之主……媯瑤泠輕聲一笑,心中想來,看來這狐貍在妖界的名聲也不過如此。
可,他二人還沒走多遠,這林中竟是突然騷動起來……
媯瑤泠抬頭看著從四處飛來的那些叫不出名字的鳥兒,和躲藏在雪中,灌后,樹旁的妖兒,心中一驚,竟是沒想到靈界之內(nèi),如此偏遠之地竟是有如此多的妖族……
可,他們這是作甚?怎的好像在像他二人這便聚集?
一路走來,狐一兮都不曾放開過這小鬼的纖手……瞧著這小鬼左顧右看頭上的步搖晃得叮當響……便微側(cè)著臉龐偷偷看了一眼身邊微微有些不安的小鬼,笑著說道“你可知方才那耳鼠最喜何事?”
“?”媯瑤泠看著狐一兮搖著頭。莫說這耳鼠喜歡作甚,就連它的名字媯瑤泠亦是頭次聽說。
狐一兮微彎的嘴角漏出皓齒,說道“通風報信?!?p> “?”通風報信?媯瑤泠一愣,道“所以?這林中此時如此喧鬧,是有事?”
狐一兮停下腳步,拉著媯瑤泠的雙手說道“自然有?!?p> “?”狐一兮看著四周前來“觀景”的妖兒說道“你們看緊那片湖,莫要太靠近,倘若有異前來通報……”
林中微微一陣騷動,大概這些妖兒是在表示“遵命。”
狐一兮語上一頓,又是轉(zhuǎn)身深情得望著媯瑤泠,一笑,又對它們說道“還有,認準了本公子未來的夫人?!闭f罷,狐一兮便抱起這小鬼,眼上一彎,大聲說道“本公子與國師,擇日成婚?!?p> 這句一出,林中霎時間四處鳥鳴萬獸嚎聲響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