媯瑤泠為這狐貍蓋好了衣服，又拖著幾近零散的身子，來到附近一處溪旁……
方才聽那狐貍幾聲輕咳，便是心上一揪……
摸了這狐貍的脈象更是心上一酸……
她自是知曉那治療疫癥的解藥雖能解了疫癥，可這對狐貍而言亦是另一種毒藥……
“國師？”
“？”媯瑤泠聞聲趕忙起身，看到站在身后不遠(yuǎn)處的青芝……又慌忙回過頭……今日慌慌張張從魔界而來，除了身上這身衣物，哪還有心戴那面具？！
只聽身后的青芝一陣?yán)湫?，說道“我早該猜到……國師就是媯瑤泠……”
媯瑤泠聽了這句，眉上一皺，既然這青芝都看見了，便也不避諱了，轉(zhuǎn)身說道“你在此作甚？”
青芝慢悠悠的走向媯瑤泠說道“妖界結(jié)界有異，我自然是要來看看……”
媯瑤泠笑著說道“妖界的結(jié)界何時輪得到你管了？”
“青芝自然管不得旁人，不過是在等一人罷了……”青芝說道，說罷又是一笑，可這笑中卻是多了幾分惡意……
“等一人？”媯瑤泠聽罷一笑，說道“那你慢慢等吧?！闭f罷，便拎著水欲離開這處……
“青芝等得就是國師你啊?！鼻嘀バχf道。
“……”媯瑤泠駐足，回身問道“你等我作甚？本國師與你似是……并無交情……”
“怎么會沒交情？”青芝瞇著眼，勾著嘴角，細(xì)細(xì)的眸子是蛇的眼睛，打量著媯瑤泠的瞳孔一縮，青芝便又笑了起來。
“你非說有，那便有。”媯瑤泠道。亦是懶得與這人多說。
青芝斂容，說道“離開他，離一兮遠(yuǎn)點?！?p> 媯瑤泠歪頭笑著問道“他是我夫，我為何要離開他？”
“你知道他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青芝說道“這一切，不都拜國師所賜？你傷他傷的還不夠嗎？”
媯瑤泠眉上一皺，說道“你這話何意？”
青芝壓低了聲音，語中透著憤恨，道“自從一兮與你相遇，他可好過過？”
“……”
青芝冷冷的看著媯瑤泠，繼續(xù)道“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哪一處不是因國師而起？一兮所遇的危難，哪一次不是國師給的？敢問國師，那些你都忘了嗎？”
“……”一兮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媯瑤泠心上一揪……望著眼前的青芝，又是眉上一皺……聽罷青芝方才那番話，心上更是一緊……想起來了……方才醒之前，蘙嶷與奎飚說的話，想起來了……狐公子與青芝……走得很近……
難怪那狐貍方才說“今日”二字，怕不是醉酒之下將她媯瑤泠認(rèn)成了，青芝？
“一兮曾經(jīng)處處為國師著想……國師可曾為一兮想過分毫？”青芝又說道。
“……”曾經(jīng)？媯瑤泠瞇著眼，看著眼前的青芝，冷冷地說道“與你何干？”
“是與我無關(guān)，但卻與整個妖界有關(guān)?！鼻嘀フf道“上次我將國師的身份告與天界，扶魂司便被天界查了個底朝天……就連那玄豈也被罰天雷九道?！闭Z上一頓，又說道“如若有一日，再有人將國師的身份告與天界，你猜天界會如何對一兮？”
“上次？”媯瑤泠眉頭緊蹙，壓著心中怒氣，眼中一瞇滿是厲色，道“原來是你……”
青芝眉上一皺，也知自己說漏了嘴，便又說道“你該擔(dān)心的是往后！青芝自是不會讓妖界受難……更不會舍得讓一兮受苦?？?，保不準(zhǔn)那個與國師有仇的，會將這事說了出去?！?p> “……”媯瑤泠心上一揪，想到一人，相繇。那日相繇雖是被扶魂司帶走，可這相繇怎的說也算是天界出來的人，如若天界派人問詢……的確，保不準(zhǔn)……
“一兮如今的身子莫說是天雷，就是挨幾板子怕都會要了他半條命。你當(dāng)真要讓他再替你背這種刑罰？”青芝說道。
“……”心很亂。很亂很亂……自然不愿讓他受罰，他因她受的苦夠多了……
見媯瑤泠低頭不語，青芝又說道“別再傷他……如若你心里對他還有半點恩情，就別再讓他因你而受傷……”青芝說道這處，亦是紅了眼，又說道“放過他吧……國師。”
“……”媯瑤泠看著手中拎著的水，眼上酸疼的緊……放過他？不再見？
也許，青芝說得對……
不論前生今世，他付出的夠多了……
本想回報，可今生怕是無望了……
哦，對了。她是靈胎，沒來生的，死了就歸天地間了……
他和青芝，在一起了……大家都這么說，那就不假了吧。
青芝？不喜歡這個人，但她是愛那只狐貍的吧……
至于青芝向天界匯報媯瑤泠行蹤一事，她媯瑤泠本就是罪人，青芝在天界修行，往后也是天界的人，匯報她媯瑤泠這個罪人的行蹤，好像也沒錯……
嗯……沒錯。
錯在她，在她媯瑤泠。
本就是個該死了的……
只是，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就一眼……
就為他送些水，就當(dāng)再為他做一點事，就一點，行不行？
見媯瑤泠不語，又繼續(xù)向那桃林走去……青芝眉上一皺。斷不可再讓他二人相見……一刻也不行……青芝這邊一想，喚出青劍蔽衍，迎人而上！
媯瑤泠只覺身后一陣?yán)湟?，轉(zhuǎn)身便瞧見刺向自己的那把劍離自己不過一步，雖是勉強躲了這一劍，卻顯盡了落魄……
“你走！”青芝道。
那青芝似是決心已定，招招逼人，不過接下那青芝一掌，媯瑤泠便大吐一口血來……
青芝仰著頭，冷冷一笑說道“這是你自找的。”說罷又是持劍迎上。
媯瑤泠眉上一皺，只覺手臂一陣火辣的刺痛，鮮紅的血便染濕了衣襟……也知此時的自己不是這青芝的對手……
只是無奈方才來時用了傳送咒，此時莫說與這青芝糾纏就連噬月也喚不出……
媯瑤泠捂著那道傷，一連退后幾步……
況且，眼前這青芝已是今非昔比，怕不是今日要折在這條青蛇手中……
“止無……”不遠(yuǎn)處傳來狐帝的聲音。
青芝眉上一皺，壓低了聲音說道“算你命大。但如若你再見他……”說道這處，青芝冷冷一笑說道“你的止無怕是要保不住了……”
“……你敢?！眿偓庛隼淅涞恼f道。
青芝面上更是陰冷，半笑著說道“早知會有今日……”語上一頓，又輕蔑的說道“青芝只要輕輕的一動手指，止無體內(nèi)的蛇毒便會發(fā)作……國師可要試試看？”
“……”媯瑤泠怒視著青芝，聽著狐帝越來越近的聲音，冷冷的說道“你若敢傷了止無，我定要你拿命來還！”
“那你就別拖累一兮！”青芝說道。
“……”媯瑤泠眉上一皺……轉(zhuǎn)身一躍便消失在青芝眼中……
青芝眼上一瞇，瞧著媯瑤泠消失的身影，又是一聲輕笑……而后，收起劍，亦是轉(zhuǎn)身離開了那處……
“狐帝？”青芝看向不遠(yuǎn)處的狐帝，笑著拱手一拜，問道“方才聽到狐帝似是在喚止無小公子？”
狐帝微皺著眉頭說道“嗯，不知為何止無方才吵嚷著要找他的娘親，便跑了出來……青芝可有看到止無？”
青芝眉上一皺又是佯裝出擔(dān)憂之色，搖著頭說道“未曾見到。青芝這便去找……”
“好?！焙埸c頭道，便與青芝分為兩路，四下尋之……
狐一兮微晃著頭，亦是被這周圍一聲聲“止無”喚醒。又看搭在身上的衣服，眼上一疑……再看落在身邊的酒瓶，輕聲一笑，酒果然是好物，難怪那小鬼竟如此鐘愛此物……
又是想來……方才那夢做的竟跟真的似得……想罷這便晃著身子起身……
“止無！”青芝喚道。
聽到青芝喚止無的聲音，狐一兮心上一緊。止無？莫不是止無出了何事？出來前不是哄止無睡下了？
狐一兮也是猛然清醒過來，循聲跑出這桃林。
見了在這附近的青芝問道“出了何事？”
青芝微紅著眼睛，說道“狐帝方才說止無不知為何跑了出來，青芝這便在山中尋找，半天了卻是沒見止無蹤跡……一兮……青芝擔(dān)心止無他……”說罷又是垂了幾滴淚花，說得好似這止無如她所出……
“……”狐一兮也是眉上一皺，也是顧不得這哭得雨帶梨花的青芝，趕忙四處喊著“止無?！毙闹猩踔粱艁y……
那小鬼一連數(shù)月沒個音訊，如若止無出了事……
他狐一兮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這林中轉(zhuǎn)了半晌，狐一兮終是在一處樹旁找到了哭啼的止無……
狐一兮心上一酸，這是何事竟讓止無這般傷心？
“止無……”狐一兮慢慢走向止無，又是蹲下身小心的問道“止無這是怎么了？”
止無聽到狐一兮的聲音，這才慢慢抬起頭，一雙哭紅的雙眼望著山口那處“娘親……”
狐一兮眉上皺得更深，心上涌上一陣酸楚，輕輕地抱起止無，又是拭去止無滿臉的淚水說道“止無是想娘親了？”
止無哇的一聲哭得更兇起來……
狐一兮趕忙拍著止無的背安撫道“你娘親會回來的……”
狐一兮說罷也是看向那山口處，也是不知為何，方才還是晴空明月，這會兒竟滴落起細(xì)雨來……
“回去吧……”狐一兮怕這止無著了涼，慌忙看了幾眼那山口便帶著止無回了狐府。
也是虧得找見這止無來的及時……
狐一兮方才將止無抱進(jìn)屋中，這雨便傾盆而下……
狐一兮忙手忙腳地擦干止無微濕的頭發(fā)，自己卻又咳了起來。
“一兮……”青芝在門外輕聲喚道“我端來了些姜水?！?p> “進(jìn)來吧?！焙毁庖矝]看她那處，只是忙著為止無換上衣物。又對止無說道“以后，莫要再這般亂跑，知道嗎？”
止無瞥了一眼外屋的青芝，又輕聲問道“爹爹是要和她成親了嗎？”
“？”狐一兮眉上一皺，問道“止無這是說的什么話？”
“可他們都這么說……”止無微紅著眼眶，嘟著嘴說道。
“……”狐一兮為止無系好衣帶，又在止無頭上輕撫一把道“別聽他們亂說。”
“一兮，止無，你二人方才淋了雨，喝些姜水暖暖身子可好？”青芝一笑，輕聲說道。
“……”止無看著那身影，眉上一皺，轉(zhuǎn)身便躺在床上，背對著狐一兮，蒙著頭小聲輕泣起來……
狐一兮心上也是一酸，轉(zhuǎn)身對青芝說道“就放那處吧，今日勞煩你了。早些休息去吧……”
青芝嘴上雖是一笑，眉上卻是微微一皺“嗯”的一聲，便出了屋門……關(guān)門時，聽到狐一兮的話語聲……
“爹爹心上只你娘親一人?！?p> “……”青芝眼尾微微抽動，毫不隱藏眸中狠厲。
“那止無什么時候才能見到娘親啊？”止無道。
“就快了……”狐一兮道。
休想。青芝心道。
……
媯瑤泠離開青芝那處后，便拖著不堪的身子，拼盡全力來到妖界山下……
早是紅了雙目……
眼看著距離妖界通往人界的結(jié)界處，不過十步……
媯瑤泠眼眶中的淚珠再是藏不住……一滴滴落在染著血的衣上……
雙眼也是糊了……
心上是不舍啊……
可此時卻是想逃……
想回……
能回哪兒呢？
何處為家？
可不管何處，只想離開這里……
那青芝說的她不是沒想過，可又因狐一兮的一番話選擇與他并肩……可換來了什么？
曾經(jīng)她媯瑤泠興許還有那狐貍的臂膀能依靠……
耳邊似是又回響起，青芝那句“一兮‘曾經(jīng)’處處為國師著想……”
是啊，曾經(jīng)……
又是想到方才見狐一兮時那人口中的話……
“今日怎這般嬌無力？”
……今日？
往日那人與青芝又是個什么樣？
想到這處，媯瑤泠心上又是一陣?yán)湫Α?p> 她，媯瑤泠……
好像是多出來了……
本就是逆天而來的命，如今徹徹底底的多出來了……
曾經(jīng)孤身一人也沒怕過……
可為何方才托付了真心，又被踐踏？狠狠地被這無禮的命數(shù)踐踏的體無完膚……
踏平了驕傲，也踏平了輕狂……
大概只……剩個殼子了……
那還要這殼子……
有什么用……
媯瑤泠想罷又是一陣輕笑，只要她媯瑤泠在世一日，她所在乎之人，便要提心吊膽，不可安寧？
那倒不如，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