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墨仙和藍清云進了客棧,元惠在外面安排馬匹。這些事原來不用他負責,只是路上閑談時說起那位在臨水城赴宴時暗害他們的用毒高手。起初藍清云和禹墨仙以為是徐飛下的毒,可元惠卻說起那天發(fā)生的事情,推測出徐飛并不擅長用毒一道。因此即便那日的毒是他所下,這毒源也不好說請。徐家未倒之前雖是藥門正宗,卻并未聽說過精擅提純幻毒?;枚倦m是由幻魂草所制,可卻需要提煉者以特殊功法輔助。不但如此,這個人的修為還不能太低,否則支撐不了提純時的消耗。說來說去,結(jié)果就是有一個修為尤在元惠與元風二人之上的絕頂高手窺伺在旁且不懷好意。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回想起徐家主宅被滅當日,徐飛的行為與他往日謀算眾家的作風有些背道而馳。那用毒的高手所代表的至今未露出多少端倪的勢力才最令人心驚。正在元惠組織人手戒護四周之時,從京城方向來了一匹疾馳的駿馬。那馬上到的人臨近客棧卻并未放慢速度,知道元惠偶然間轉(zhuǎn)身。那馬上的人卻呼喊出聲:“元副統(tǒng)領!”元惠猛然看向?qū)Ψ?,同時手按劍柄,打算隨時出擊。
當馬匹停穩(wěn),馬上的人下來,元惠這才看清來人:“徐管家?”元惠上下打量了一眼說道:“倒不知如今該稱你徐管家還是徐監(jiān)侍了?!毙旄#骸霸苯y(tǒng)領折煞老奴了,敢問郡主殿下在里面嗎?”元惠:“你是來找小姐的?”徐福:“是!還請元副統(tǒng)領入內(nèi)稟報,老奴有要事告知殿下!”元惠:“你等等,我這就去!”
禹墨仙本來看著天色還早,所以叫飯菜打算吃過之后再趕一段路,卻沒料到會碰見徐福。此刻他站在桌邊,看著禹墨仙尚在吃飯,于是說道:“小姐可否找一處僻靜些的地方,老奴有要事稟報。”禹墨仙:“什么事?”徐福:“事關機密,還請小姐移步?!庇砟桑骸拔覀?nèi)フ已砰g!”
雅間里,禹墨仙剛一轉(zhuǎn)身,徐福就噗通跪在地上。他的舉動倒是把禹墨仙嚇了一跳,只得急忙說道:“有什么事快起來說!”徐福:“求殿下救救皇后娘娘!”禹墨仙皺眉沉聲道:“你先起來,坐下慢慢說?!毙旄F鹕碜谝贿呎f道:“徐家主宅被滅之后,老奴奉召回京復命,可一路上遭遇了幾次刺殺導致耽擱了幾日。老奴覺得奇怪,怎么一個區(qū)區(qū)內(nèi)侍也會有人費力刺殺?;貙m之后,陛下卻連老奴見也沒見,只是命我寫了一份奏疏呈上。過了幾日,老奴忽而想起當年受皇后娘娘救命之恩未來得及感謝。原想著已經(jīng)這么多年過去,找機會見娘娘一面陛下應當不會多疑??僧斃吓搅锁Q鳳宮時,才發(fā)現(xiàn)鳴鳳宮已經(jīng)被封閉起來。老奴打聽了一圈,內(nèi)侍們說是皇后娘娘見罪于皇上,被罰禁閉宮門思過。奴才原打算給娘娘暗中遞些可用的東西進去,可一番查探之下卻發(fā)現(xiàn)皇后娘娘根本不在宮里。老奴暗中出宮尋找太子殿下想與他通個消息,可卻發(fā)現(xiàn)太子宮的情形與鳴鳳宮一樣。太子也不見了!”
禹墨仙和藍清云對視了一眼,都想到了帶回羲和尸身的墨鳳身上。禹墨仙一時間不知該怎么說,這時藍清云問道:“那么你這次來是你自己來的還是皇帝差遣?”徐福思慮片刻說道:“是皇帝,也是我自己!”禹墨仙:“怎么說?”徐福:“本來是陛下接到殿下的書文,說讓內(nèi)侍監(jiān)派人傳召殿下進京嘉賞。是老奴想辦法攬下了這差事,一來傳旨,二來是告訴殿下皇后娘娘的事情?!庇砟桑骸拔疫@次本來也是要進京的,你先出去等等我?!毙旄M顺龇块g關好房門,禹墨仙和藍清云兩人相視,都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濃濃的擔憂。
禹墨仙:“師兄,你說他說的有幾分可信?”藍清云:“師妹指的是哪方面?”禹墨仙抬頭看著藍清云微微有些疑惑的說道:“我是說這個徐福有幾分可信……”藍清云:“如此看來,姑姑和太子失蹤十有八九竟是真的。不過我奇怪的是一國皇后失蹤,而我們最早得到的消息卻不是來自于皇宮,而是那送羲和姑姑回來神秘女子?!?p> 禹墨仙這時卻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師兄,你說那名女子,會不會就是姑姑易容而來?”藍清云想了想說道:“雖然從修為和氣息上察覺不出什么,但我覺得應該不會是她?!庇砟傻皖^喝了一口茶水說道:“那要不要等面見皇帝時,提出見姑姑一面,看看他如何答復?”藍清云看了看禹墨仙后有些擔心的說道:“仙兒,這樣會很冒險!我們不知皇帝身邊是否還隱藏著其他高手,萬一他這次傳召你就是為了找機會控制你然后引姑姑出來呢?”藍清云捋了捋她的發(fā)絲后繼續(xù)說道:“這些年姑姑雖與父親沒有年少時親厚,可他們之間的默契絕非常人可以理解的?!庇砟桑骸翱墒遣蛔?,父親會怪我的!”藍清云:“要不然叫玄鳳出來問問它?畢竟以它所說,它自己活了快千年,那見識自然非我們可比,說不定它會有辦法?!?p> 禹墨仙召喚出玄鳳,對它說明了當下的情況。玄鳳瞇了瞇眼睛說道:“你夫君說的不錯,宇文一家最擅長那些玩弄人心的陰謀詭計。”玄鳳話還沒說完,藍清云就緊張起來。誰料這時玄鳳卻又接著說道:“不過有元惠那個老家伙在,這一趟也不必過分擔憂。只要他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皇帝小兒必不敢對你們下手!”禹墨仙:“為什么啊?這樣他不是就有可能狗急跳墻了嗎?”玄鳳搖了搖腦袋說道:“狗急跳墻也得看看那墻對面的后果自己是否承擔得起。若是知道跳過去的結(jié)果是馬上掉進溺池里淹死,狗也是絕不會跳的?!庇砟桑骸澳悄阏f的那個溺池是什么?”玄鳳:“就是你身后的十萬鐵甲軍?。∵@個時候,他不會再樹你為敵。若是他這么做了,宇文一族滅國便在頃刻之間?!痹捳f到這里,雖是清脆的鳥鳴聲,可禹墨仙和藍清云卻從它眼睛里看到了騰騰翻涌的殺氣。
禹墨仙雖已定了心要怎么做,可是藍清云心里卻越發(fā)不安。他總覺得事情不那么簡單,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什么。又過了一會兒,禹墨仙說道:“今日不住客棧了,繼續(xù)向前走?!彼{清云本想說服她好好休息一晚,可轉(zhuǎn)念之下,還是將心里的疑慮再次壓了下來。
兩個時辰后,行進的隊伍已經(jīng)進去了一片深山,而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一行人扎好營地,鐵甲衛(wèi)輪流守候在外圍,又派人打了獵物回來。禹墨仙和藍清云還有元惠與徐福一起圍坐在火堆旁。徐福再次向幾人說明了情況。這時繞是久經(jīng)江湖的元惠也有些一籌莫展。
見他許久不說話,禹墨仙有些著急的問道:“元惠,這件事你怎么看?”元惠本來沒想清楚,但聽到禹墨仙問話就只能說道:“此事全貌尚不明朗,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此事真正的幕后之人并不是皇帝?!痹菹肓讼胗盅a了一句:“就算與皇帝有關,他也并不會是主謀!”藍清云聽到他的說法,有些疑惑的說道:“如今已有一些蛛絲馬跡指向皇室,元統(tǒng)領為何卻說皇帝不是幕后之人呢?”元惠咽下口中正在咀嚼的烤肉說道:“皇后與太子失蹤,天下大亂,皇室崩摧,于他并無益處?!?p> 元惠的話并未說完,但卻將目光看向了前來報信的徐福并說道:“徐監(jiān)侍以為如何?”這時徐福也說道:“元統(tǒng)領說的不錯!陛下雖然忌憚各家,多年來暗中謀算,卻并不會利用這樣動搖根基的事情來編織圈套?!庇砟桑骸皡s是為何?難道皇帝不是想要各家族之間斗的兩敗俱傷么?”禹墨仙說到這里,徐福明顯抖了一下然后接著說道:“郡主殿下以為,一月前二皇子出事,如今太子與皇后又出事,將來這天下會由何人繼承?”
徐福的一句話,讓幾人的心里盡皆一沉。這時藍清云說道:“如此說來,當真有一股神秘勢力在暗中掌控一切?”元惠:“應當是可以肯定了!”禹墨仙:“可若按你們所說,這些事沒有皇帝的支持也是做不成的。”禹墨仙的話聽得徐福眉頭一皺,但他卻并未說話。這樣的異常卻被坐在他對面的藍清云看見,于是他追問道:“敢問徐管家為何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藍清云這一問之下,徐福的樣子顯得更加不自在。眼見三個人都盯著他,徐福也只好實話實說:“其實這次來還有一道旨意!”禹墨仙雙目一沉說道:“什么旨意如此為難?竟讓你這幅表情?”徐福這時仿佛下定決心一般長吸一口氣說道:“陛下的旨意還說了,讓兩位公主回京。他說多日不見,很是想念她們?!?p> 徐福話音剛落,旁邊的元惠就冷哼一聲道:“只怕并非思念這么簡單吧?你回京以后,當真并未見過皇帝嗎?”元惠的話讓徐福面露難色,他眼見禹墨仙和藍清云的目光也開始冷凝起來,只能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不錯,我回京后曾面見陛下稟報在徐家二十余年的情況?!彼脑捳f完,禹墨仙心中有些難過的問道:“為什么騙我們?”徐福嘆氣道:“我……我想讓你們救救皇后娘娘,也……也救救陛下!”藍清云語氣生冷的說道:“哦?這么說……徐管家的差事并未辦成啊!”藍清云此話一出,徐福的面色越發(fā)掙扎起來,沉默良久之后他決定從頭說起。
徐福:“我想讓郡主殿下救救陛下和皇后,但我也不想讓兩位公主涉險,我不想有負皇后娘娘救命之恩!”他的話說完,禹墨仙和藍清云的心情又有些復雜起來。這時元惠接著說道:“他是皇帝,身邊親隨眾多,何須我們?nèi)ゴ罹取V\算時半點不留情面,如今事情眼看失控,卻要拉上我們。徐管家……我想……你太高估我們了?;实邸揖炔涣怂?!你想做個忠仆,可是皇室凋零,眼看著亂局就在當下了……”徐福抖著嘴唇說道:“當真再無辦法了嗎?”藍清云:“回天乏術!”
這時元惠看了一眼徐福再次說道:“想當個忠仆這是好事!可用錯了心思就太過糊涂了。”元惠的話說完,徐福心情復雜的說道:“陛下他……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不知為何登基之后就變得越來越過分。可他處理起民事來,卻儼然一副明君的樣子。這些年天下災亂雖多,卻并無太多平民死去?!痹萋牭剿脑挘緛砥届o儒雅的氣質(zhì)卻陡然一變說道:“徐監(jiān)侍說的雖有幾分道理,可這災禍若就是皇帝造成的呢?敢問徐監(jiān)侍又要作何解釋?”徐福:“我……”未再理會徐福的糾結(jié),元惠繼續(xù)說道:“皇帝若做出動搖國本之事,徐監(jiān)侍難道也不認為是他氣數(shù)將盡嗎?”徐福驀然抬頭說道:“可若真亂起來,受苦的還不是萬民嗎?”兩人的話讓禹墨仙有些心煩意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藍清云看了一眼禹墨仙,然后對徐福說道:“若到時真相大白,這一切俱是皇帝所為又當如何?”藍清云一句話問的徐福氣息一滯,他張了張嘴卻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
眼看著夜已漸深,藍清云和禹墨仙回到馬車上休息。元惠也去巡查各處,唯獨徐福還呆坐在火堆旁邊,望著那漸漸弱下去的火苗不知在想什么。
一夜時間很快過去,禹墨仙和藍清云被晨曦中的鳥鳴叫醒。藍清云一掀車簾,就看見徐福仍是昨晚的那個姿勢,看起來似乎一夜未動。禹墨仙打算下車,看到藍清云的樣子于是叫道:“師兄?你在看什么呢?”藍清云讓開馬車前的位置并說道:“師妹,你看那徐管家!”禹墨仙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只見徐福就像一尊泥像一樣還坐在那里。
兩人下了馬車來到徐福面前,只見他還神色癡惘的望著那堆已經(jīng)燃燒干凈沒有一絲火苗的灰燼,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禹墨仙和藍清云已經(jīng)來了。
兩人本不想打擾他,但這時元惠來報:“小姐,營地輜重已打理清楚,我們可以走了。看這天氣馬上就有一場暴雨要來,我們必須要在暴雨來臨之前找到一處安全的營地。”元惠的話音剛落,禹墨仙這才注意到山間的大風已開始躁動起來。禹墨仙叫道:“徐管家,我們得走了!”徐福呆呆的抬頭行了一禮并未說話,而是默不作聲的上馬準備跟隨隊伍回京。禹墨仙看了藍清云一眼,卻見他只是朝自己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