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墨煜
墨煜放下了筆,輕輕揉了揉太陽穴,將寫好的奏折湊到火堆旁,燒成灰燼。
他想起前些日子,朝中數名大臣聯名上書,請求皇上下旨停建運河這項勞民傷財的工程,他還記得那些視死如歸的大臣,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然而,皇上給出的答復是,全部杖斃。
至今,想起那慘絕人寰的場景。墨煜仍然心有余悸。
墨煜一心為民,不與奸臣同流合污,因此,早在幾年前他便被派往邊關,這是他駐守的第四個年頭,他本以為遠離了朝廷,便可以明哲保身,然而,一個人的到來,徹底的將他的生活打亂了。
確切的說,是這個來自聽雪閣的人到來的那一天。
墨煜起身,踱步到窗前,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當時,嘉銘關的城墻殘破不堪,一座座土房、茅屋亂七八糟的散落在各地,到處是被邊境部落掠奪后的景象。
這就是朝廷派他來守衛(wèi)的地方,許多東西都缺少,即使貴為太守,他也要同夫人一起生火做飯,生活上的匱乏倒是次要的;每年八月,邊境的部落便要沖進邊關,掠奪走居民們用來過冬的儲糧,他們帶來了疾病,饑餓和死亡。
正在他一籌莫展之時,有人找上了他。
”我叫秦業(yè),”來人抱拳。
“我叫墨煜?!?p> “知道我來這里的原因嗎?”秦業(yè)問。
“莫不是來幫我固防的吧,”墨煜笑笑,看著關里一片散沙的士兵,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說對了!”秦業(yè)撫掌大笑,“我就是來幫助墨大人的!”
“你一人一馬,怎么能夠幫助我鏟除那些邊關的部落呢?”
秦業(yè)笑容不減反增,“大人聽說過聽雪閣嗎?”
墨煜當然知道聽雪閣,那是當今圣上的心頭大患,為此,朝廷四處排除密探,不遺余力的剿滅聽雪閣逆黨,然而收效甚微,據說,每次抓捕落空是因為朝中也有他們的人。
墨煜不語,半晌,他望向秦業(yè),聲音中已經有些動搖,“你準備怎么幫我?”
“擒賊先擒王,”秦業(yè)答道,“聽雪閣高手如云,極其擅長刺殺,邊界幾十個部落,只要我們想取他們的名,我保證他們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你們有這樣的高超手段,”墨煜說,“何必還過來告知我呢?”
“因為墨大人是朝廷派過來的,朝廷在明處,我們在暗處,我們需要有一位可以幫助我們的人在邊關,另一方面,有聽雪閣的刺殺加上大人的能力,秦業(yè)相信在未來的幾年內邊關定能變得和平?!?p> 墨煜低頭不語。
“還有一件事,希望大人幫秦業(yè)一個小忙,收留一個人?!?p> 墨煜猛地抬起頭。
“你想讓我收留逆黨在我府中,是怕我死的不夠快嗎?”
“大人說錯了,我們不是逆黨,他也不是逆黨,這片邊塞,只有一群憂國憂民的人,真正的禍害,在京城,”秦業(yè)目光堅決,“而且,需要您收留的這個人,他的確不屬于聽雪閣?!?p> “我要是不答應呢?”
秦業(yè)背過臉去,良久,他轉過來,面對墨煜。
“我記得,墨雨凝是大人的女兒,也是大人您唯一的孩子,您攜家眷到嘉銘上任,一路艱難險阻,我特意派聽雪閣高手一路暗中守護,秦業(yè)即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一句話擊中了墨煜的軟肋,他聽出了秦業(yè)話外的意思,也清楚聽雪閣的手段,額角不由得滲出冷汗。秦業(yè)看到墨煜如此的神態(tài),知道自己已經掌握了這場對話的主動權。
“你要我保護的人在哪里,跟我走便是?!蹦现幌氡M快結束這場折磨。
“時機成熟,我自然會送來,那時還請大人記得今天的諾言。”
言畢,秦業(yè)上馬,消失在遠處。
“父親大人,您在想什么呢?”
聲音將墨煜從回憶拉回了現實,他和秦業(yè)那番談話中的“那個人”至今沒有被送到府上,有時候他懷疑自己做了一場惡夢,但是邊境部落首領不時被刺殺的消息卻實實在在的提醒著他,對話是真實的,如果他不按照聽雪閣的指示去做,他的女兒——他唯一的孩子便會香消玉殞,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雨凝,女兒正好奇的望著他。
“父親,您怎么了?”
墨煜看著她女兒,想起他的亡妻,她們都有著一樣的眼睛,里面裝滿星辰,他暗自下定決心,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
“我沒事,女兒,”墨煜平定自己的情緒,“來我這有什么事情嗎?”
“父親,討藥的人把我這存這的最后一包也拿走了,我來問您再要新的,下次我這里可以直接給他。”
電光火石間,一個想法在墨煜腦海里閃過。
破軍。
半年前,京城發(fā)生一件轟動朝廷的事情,以森嚴著稱的天牢,被劫了。
多年的官場生涯,墨煜已經明白,關著的人,都是被大奸大惡之人關進去的大奸大善,而大名鼎鼎的忠臣,兵部尚書豫前被張公公誣陷打入天牢,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皇上最寵信的鐵衛(wèi)破軍,獨自一人闖入天牢,以一己之力,對抗御林軍,救出豫前,然后不知所蹤。
劫獄事件半個月后,墨府來了一位奇特的青年,詢問一種藥物。
尋常人不懂這藥物的意思,墨煜卻一聽便知道到了青年的來意,不但知道,而且,還猜出了青年的來歷。
那藥是用來延續(xù)因嚴刑拷打而奄奄一息的犯人的生命的奇藥,研制之初卻不是為了延續(xù)生命,而是使犯人保持清醒和健康,不至于太快死去。
墨煜無法想象,什么人可以在只有一個人的情況下,成功從獄中救出豫前,又從京城帶到邊關來。
除非,這個人是破軍。
也只有破軍,才能解決他五年懸在他頭上的利劍,才能保護住他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女兒。
思緒轉回現實,他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微笑著對著墨雨凝,
“當然可以,不但如此,他需要多少藥就給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