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時節(jié),各家農(nóng)戶都忙起了耕種,魏家也不例外。
自魏榮死后,魏家開始艱難起來,原本的十畝田地的,因為要送魏明上鎮(zhèn)讀書,前些天也賣了兩畝。
這兩年家里過得緊巴巴的,春耕都是不請人幫忙的,每年這個時候,魏家人都累得你死我活。
也只有這時候,他們才想到魏榮的好,也知道讀書的好,這才想再供一個讀書人出來。
“哎喲!累死我了,張惠兒那個死婆娘,整天不干活,就知道吃現(xiàn)成的。”
楊氏一把扔下鋤頭,就地坐下,嘴里念念叨叨的。
“大嫂,你要每個月去賺幾百文上交家里,也不必干活?!?p> 王氏悠悠來了一句,對于楊氏每次干活偷奸?;男袨?,早就看不慣了。
楊氏一仰頭,“二房家的,怎么說話呢?你見誰家女人出去賺錢了?只有那種死了男人的寡婦才出去拋頭露面?!?p> 王氏閉了嘴,懶得跟楊氏扯,學(xué)著她的樣子,也就地坐了下去。
魏老爺子見兩兒媳這般樣子,心里已經(jīng)不大樂意了。
魏大貴機(jī)靈,裝模作樣的罵起了楊氏,“你這婆娘干啥呢?還不起來干活,爹都沒喊累,你倒坐下了?!?p> “咱們家人本就出得多,我歇歇怎么了?”
大房夫妻倆加上魏麗就有三個人。
二房,魏二貴忙著挑貨賺錢,魏津要念書,魏玉兒還小,正坐在田坎玩,所以只有王氏一個干活。
王氏知道這是指桑罵槐,也不甘示弱。
“大嫂,我家玉兒要像魏麗這般大了,我也讓她下田?!?p> “那還有你家魏津呢?比我家魏麗可還大一歲。”
“大嫂這是說什么話?我津兒要緊著念書,怎么能來干活?我二房就這一個兒子,倒是大嫂,兩個兒子都讀書,便宜都占盡了還說三道四的,每年孩子們交的束脩,不都是我家郎君累死累活掙的。”
大房打的什么念頭她不知道嗎?不就是想讓二房魏二貴賺錢,又讓魏津回家種農(nóng),好養(yǎng)著他們一家子快活。
他們二房拼死拼活的賺錢干活,魏二貴當(dāng)貨郎每幾天便磨穿一雙鞋,到頭來什么好的都緊著大房,這叫什么道理。
“你……”
“都閉嘴吧!”魏老爺子瞪像楊氏,“回家關(guān)起門來你們怎么吵我不管,青天白日在外邊就吵起來了,像什么樣子!”
“爹,消消氣!別氣壞了!”魏大貴又瞪了一眼楊氏,“還不快起來干活!”
楊氏不甘不愿的起來,拿起鋤頭輕飄飄的挖。
魏大貴一臉笑意,“爹,你歇歇,活有兒子們呢!”
魏老爺子順著他的意坐在田坎,心里安慰,還是這個大兒子懂事孝順,沒白疼。
王氏也訕訕起身了,心里嘀咕:盡知道拍馬屁,也沒見給家里賺什么錢。
楊氏似想起了什么,轉(zhuǎn)頭對魏老爺子再道,“爹,以往三房都是魏霖來干活的,如今魏霖頂替魏顥去了書孰,魏顥那小子怎么也要來干活吧?還有他們家新來的那小丫頭,吃喝都在咱們家,必須得干活,每天去山野瘋玩,這是當(dāng)少爺小姐呢!”
一說到若華,魏麗頓時眼亮了,她都要干活,憑什么她偏偏不來。
想起若華光潔白皙的小臉,再摸摸自己被曬得青黑的皮膚,兩相對比下,小姑娘心里不平起來。
“就是,阿爺,我像她這年紀(jì)的時候,早就下田干活了?!?p> 魏老爺子點點頭,對魏顥從來都是苛刻的,自然同意楊氏的話。
準(zhǔn)備發(fā)話時,被王氏先一步,“大嫂,二福今天說不定又去抓野味給咱家改善伙食了,要像鄉(xiāng)里吳家那樣當(dāng)個獵手,也不錯的?!?p> 如今的皇帝喜好打獵吃野物,故而天下富貴人皆效仿,當(dāng)獵戶可吃香了。
楊氏嗤鼻,“就他那樣的,還當(dāng)獵戶,以為昨天撿著一只兔子就了不得了?獵戶是那么好當(dāng)?shù)??吳家那吳貴前年還被咬傷過腿呢!”
富貴險中求,獵戶可不就是這樣,沒點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
魏家人在田地里哀聲哉道,另一邊的山林里,魏顥背著背簍,緊跟著若華的腳步。
“我昨晚想了想,你說得有那么點道理,所以我接受你的提議了,咱們就正式互利吧!”
若華手扶著一棵樹,兩眼輕輕閉合,一動不動。
“喂,干嘛不說話?聽到我說話了沒?”魏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沒反應(yīng)。
“你到底干嘛?”
若華緩緩睜開眼,看著臉伸過來的人,極近的距離,視線相碰,呼吸各自打在臉上。
靠得如此近,魏顥臉上有些發(fā)熱,對那雙漆黑明亮的眼,如一潭幽深的靜水,沒有一絲泛起波瀾,他才收回視線。
沒有她的回應(yīng)前,不能露出馬腳了!
“我聽到了,走吧!”若華轉(zhuǎn)過身,繼續(xù)伸手劃過一棵棵樹干。
魏顥再次緊跟,“雖然是互利,但還有一個問題,你現(xiàn)在沒有戶符,被發(fā)現(xiàn)可是要被抓的?!?p> 這是一個很嚴(yán)重的問題,因為前朝有些人還沒被抓捕,自李閔登基后,凡是有嫌疑沒有戶符的人,官府抓得毫不留情。
若華停頓了一下,點點頭,若有所思,沒有戶符,不僅要被抓,還寸步難行,每進(jìn)一座城門,都是要檢查戶符的。
魏顥拍了拍她的肩,笑嘻嘻道,“現(xiàn)在有三個辦法,第一,你找個人牙子,自己把自己賣了,人牙子自然會給你辦張奴戶?!?p> 若華白了他一眼,繼續(xù)往前走去。
“唉!我還沒說完呢!”他追了上去,繼續(xù)道,“第二,找個官府小吏,走走關(guān)系?!?p> “第三呢?”
“第三可就長了,也不知要等多久,看你的耐心了?!蔽侯椝菩Ψ切Γ戎齺韱?。
若華才不傻,也等著,看這人能憋多久。
魏顥咳嗽一聲,還是說了,“第三,大赦,說不定哪年蕭閔高興了,頒布一條天下大赦,凡是沒有戶符的都給辦上,要么,”他再笑了笑,“要么就等蕭閔死了,他兒子繼位,自然會有大赦。就現(xiàn)在來看,李閔肯定沒你活得長,等他死了,仇也不用報了,多好!”
“呸!什么餿主意,沒一條有用!”
“找人牙子那條不錯?。∧惆炎约嘿u了,再贖回來嘛!就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身份了。”
若華恨恨跺腳,“蕭閔這個奸人,害我至此?!?p> 現(xiàn)如今沒個戶符,寸步難行,還怎么去長安?
魏顥看著她怒氣的樣子發(fā)笑,他喜歡的小姑娘,永遠(yuǎn)是驕縱無禮的。
腳步一直未停,林子越走越深,透著一股幽靜。
“不能再走了,這林子野獸多著……”
“嗷~嗷嗚~”
一聲嚎叫聲傳來,打斷魏顥的話,兩人皆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