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向來是個硬骨頭,這是綠蕪說的。別人都是打碎了牙齒往肚子里咽,到紅袖這里就是打斷了骨頭她都要站起來。當(dāng)年她被告知無法練內(nèi)家功夫,雖然最后以把玩名劍代替,為了讓自己死心也是試遍了可尋之法。當(dāng)年紅袖得知有經(jīng)脈再造之法,不知從哪個二流道士那里聽說了個洗髓的法子,差點將性命折騰了去。
氣的百花谷主如此斯文之人,帶著綠蕪把那二流道士的老巢攪了個底朝天。百花谷主把紅袖從血池子里撈出來的時候,她多處經(jīng)脈被劃了深深的口子,直穿骨髓,若不是發(fā)現(xiàn)的早,又從唐門求了白雪顏、赤金子之類天價的藥材吊著,恐怕早已流盡心血而死。
紅袖醒來之后,被百花谷主罰著關(guān)了一年的禁閉,這才徹底收了心思。
比起紅袖,關(guān)她的姑娘也是也說到做到的,將紅袖連人帶籠子丟在了一處峽谷內(nèi)。峽谷高百余丈,周圍寸草不生,狹長的谷道陰冷,凜冽的風(fēng)夾雜著雪像刀子一樣刮在紅袖的臉上,紅袖沒有內(nèi)里,不過一刻鐘便深感手腳發(fā)麻。
此時尚算中午,光線直直的方能照進來些許,待過了一個時辰,谷中光線便漸漸暗了下來。紅袖自是氣憤,這姑娘不僅心狠,手段也辣,她將紅袖手腳捆在身后,似乎鐵了心要將她喂了雪豹。
紅袖四下張望,這一次她算是翻在陰溝里了。翻窗開鎖的功夫她自是嫻熟,可她最近在雪谷中未曾帶工具出門,頭上的朱釵原本是開鎖的寶貝,結(jié)果今早出門之時被唐白楚給換了,說不配這身衣服。
唐白楚似乎偏好流蘇類或者毛茸茸的物件,給她配的發(fā)飾皆不適用于開鎖。紅袖身上夠軟,幾番轉(zhuǎn)動之下將胳膊從背后翻折過來。但赤練谷天寒地凍,用唐白楚給的玩意折騰了老半天,手腳早已凍得僵硬,紅袖琢磨著再如此下去,就是不遇見雪豹也會被凍死。
紅袖想起了小青,此刻尚且沒有打開鎖拷的紅袖,有點希望小青趕快找過來。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紅袖毫不懷疑憑著那姑娘心狠手辣的樣子,她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絕對是雪豹出沒最頻繁的地方。
鎖拷應(yīng)聲而掉,紅袖剛呼了一口氣,便聽見不遠處有野生動物喘息的聲音。
她著實不想死在這里,后背的汗毛慢慢豎起,神經(jīng)也緊繃起來,盡量保持身體不動,手緩緩摸上籠子的鎖拷,將拆下來的發(fā)飾一點點塞進鎖眼。
萬物仿佛都靜止了。
紅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鎖芯轉(zhuǎn)動的聲音以及背后不知何動物的喘息聲。
紅袖咽了咽口水,思緒不知怎的竟然飄向了唐白楚處,她想,如果下一刻她便要葬身雪豹之腹,現(xiàn)在是不是要留點東西下來,好讓找過來的唐白楚知道她死在了這里,免得他到處亂尋。
鎖芯緩緩轉(zhuǎn)到打開的位置,紅袖輕輕地扯開鎖鏈,緩慢地呼了一口氣。瞧準了籠子外一丈處的峭壁,心里估摸著沖出籠子后,順著峭壁攀爬的路徑。
紅袖再次咽了咽口水,察覺到背后的危險越來越近,不再猶豫,推開籠子,探足了力氣便沖了出去。
此時,唐白楚正在雪谷中垂釣,小青一臉慘白地沖到唐白楚面前,便說:“師父,你你·······你快隨我出·····出去,紅袖被抓了,就那個大小姐,谷主的閨女。她她她說喜歡你,嫉妒您給紅袖做衣裳,說紅袖心懷不軌,把紅袖抓······抓走了。我······怕紅袖吃虧,但是那······那大小姐十分刁蠻·······谷主不會······不會聽我的話,你······師父,你快隨我去把,把紅袖,給,給要回來。”
唐白楚倒是聽明白了小青的意思,但是他實在想不起來谷主的閨女是誰:“紅袖第一次出去,怎么會碰上她?”
“我去采買東西,讓紅袖在一旁等我?;貋淼臅r候就看到紅袖同他們打了起來,那大小姐帶了三五個壯漢,見打不過紅袖就喊了衛(wèi)隊過來,把紅袖帶走了?!毙∏嘁娞瓢壮h然不動,心里十分著急,又說,“那大小姐就是上次要拜你為師,你沒答應(yīng),后來十分生氣把一個丫鬟臉劃花了的那個?!?p> “如此狠毒?”
“哎呀,師父,你就別磨蹭了。萬一她一個生氣,把紅袖的臉給劃花了,那可怎么辦!”小青著急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唐白楚不關(guān)心外面的事情,但是他愛好八卦呀,那個大小姐的任性刁蠻還有狠辣他是一清二楚的。
唐白楚想到第一次看見紅袖睜眼時候的樣子,一雙水汪汪的迷蒙大眼睛長在她稚嫩的臉上,帶這些明媚,帶著些嬌俏,尤其是后來穿著他準備的衣服,活脫脫一個從畫里走出來的娃娃,這張臉可不能被劃了。
“師父!快點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在小青的催促下,唐白楚整了衣衫步履穩(wěn)健地朝著谷外去了。他到不認為紅袖是個會吃虧的人,既然可以撂倒三五大漢,想來打架的本事不差。
唐白楚想的自然是對的,但是他沒有想到嫉妒的女人心是有多狠。紅袖此刻匍匐在峭壁上,警惕地盯著下方的雪豹躍躍欲試地往上爬。剛才沖出籠子,角度和方向都和紅袖計劃的一般無二,可她忘記了雪谷之中常年天寒地洞,峭壁皆被冰雪覆蓋,險滑無比,她一個趔趄之間被躍起的雪豹咬傷了腿,拼著最后一點力氣躍上峭壁,這腿也是再也動彈不得。
血沒有留出來便凝固了,紅袖拿衣裙仔細地包裹起來,可能是溫度太低,不動便不怎么覺得痛。銀蠶絲未曾帶在身上,她原本想憑著自己一身輕功,從峭壁之間躍出去,這下恐怕無法了。
腳下的雪豹不死心地來回徘徊,幾次躍躍欲試著上來。紅袖退到最里面,望著頭頂百丈高的峭壁,心中一片凄涼。她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死,但從未想過會折在一個臭丫頭手里。
腿凍得發(fā)麻,現(xiàn)在唯一的期望就是等小青尋找過來。
但若真的如那姑娘所說,她死不承認拖它個三天五天,恐怕到時候她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天色越來越暗,紅袖感覺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睡不能睡,但眼皮著實撐不住了。
唐白楚和小青到山谷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之后,天色業(yè)已經(jīng)全黑,小青著急的一塌糊涂。唐白楚端坐在最上頭喝著谷主命人端上來的茶,放下茶杯開門見山道:“聽說,我徒弟被谷中大小姐抓了去?”
谷主是個年僅五旬的男子,尚且不知道事情原由,聽唐白楚這么一說便回頭問丫鬟:“大小姐呢?”
“聽說下午出門了,至今未回來?!?p> “還不快去找!”谷主打哈哈,笑著對唐白楚說:“小女不在府中,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才沒有誤會,我親眼看到的?!毙∏嗾f。
谷主眉頭微皺,他不曾聽說唐白楚新收了什么徒弟,便道:“待小女回來,我定當(dāng)仔細問她。”
“不急。”唐白楚放下茶杯,道,“想必我那徒弟也頑劣,沖撞了大小姐?!?p> 小青一聽,便不太高興:“紅袖她誰都不認識,能沖撞誰,就是沖撞,也是······”
唐白楚瞇了小青一眼,繼續(xù)對谷主說:“在下時間不多,還請谷主趕快找。”
“是是!”
一盞茶的功夫里,小青已經(jīng)急的焦頭爛額,在唐白楚耳邊叨叨:“紅袖她不會武功,這······”
“誰告訴你她不會武功就不會旁的東西了?”
小青想了想下午躺在地上的大漢,心里稍微松了口氣,可又怕紅袖寡不敵眾,依舊非常擔(dān)心。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所謂的大小姐才殷殷地走過來,看見唐白楚兩眼放光。她聽說唐白楚找她,特意打扮了一番才過來。忽略谷主的臉色和小青的焦急,殷殷地拜了下道:“唐大哥,聽說您找我?”
這聲音,嬌滴滴地差不多可以掐出水來。
小青一陣惡寒,仗著有唐白楚在便直接問:“你把紅袖弄哪里去了?”
大小姐斜瞇了小青一眼,裝作沒聽見,繼續(xù)說:“唐大哥,您是改變主意要收我為徒了?”
唐白楚本就不是有耐心陪姑娘家打啞謎的人,用眼神示意了下谷主,便說:“谷主,在下還有要事在身,我這徒兒身子嬌貴,這不能凍著餓著?!?p> “還不快說,你把唐公子的徒弟弄哪里去了!”
“爹爹!你怎么也幫著那個死丫頭說話!”姑娘不愿意了,質(zhì)問唐白楚,“你不肯收我為徒,卻愿意收一個來歷不明的野丫頭!”
“你到底把紅袖弄到了那里去!”小青有些著急,越發(fā)擔(dān)心她真的割傷了紅袖的臉。
“不過一個野丫頭,也用得著這樣擔(dān)心。你們想知道,我偏不說!”姑娘也確實是個有脾氣的,事實上她也卻是刁蠻任性慣了,她覺得只要有她爹在,就是弄死個野丫頭,也無足輕重。
“再敢說一句野丫頭?!碧瓢壮坪鮿恿藲?,聲音里透著從未有過的冰冷,對著所謂的大小姐道,“谷主,您就是這么教導(dǎo)的?”
谷主從未見過唐白楚如此,想來這次他這個閨女是真的惹到唐白楚頭上了,氣的語氣更重了些問:“你到底把唐公子的徒兒弄哪里去了!”
“爹!連你也說我!”
“快說!否則罰你一個月不準出門?!?p> “爹,我不說!”
“你個逆子!”谷主氣的手癢癢,差點一巴掌扇上去。
“你打,你打我!你為了個野丫頭打我!”
“再問你最后一遍,快說!否則一年不允許出府!”谷主確實動了氣。
“哼!”大小姐跺了跺腳,“說也可以,找到了她還能不能活就不知道了!”
唐白楚神色一動,手里的茶杯瞬間被捏碎。眾人見狀,不由得寒了寒嗓子,小青立刻追問:“你對紅袖做了什么!”
“我能對她做什么,不過是捆了起來丟進了赤練股峽谷,你們現(xiàn)在去尋,恐怕還能找到些骨頭。”
唐白楚眼神陰蟄,沒有人注意到他是如何從座上移至身前,低聲道:“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你等著去赤練谷陪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