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算出這煞星會陷害忠良。奈何小道我是方外人,凡塵俗世不得輕易插手,所以才特來稟報。”
“逆賊出世地突然,連我等都預料不及。等到下山,他已經(jīng)快要東山再起?!?p> “將軍切不可忘記天下大義。置百姓生死于不顧??!”
耳邊那道士的聲音歷歷,鮮明地提醒著他。
這個人,就是他的死敵,吳自闖。
楚定瀾,本是不信的。
可千里之外趕來后,入眼就是她利落殺人的模樣。
那舉刀姿勢,轉(zhuǎn)身間的弧度,和一雙狠辣的眼。
幾次險些與那帶著面具的吳自闖交手,他最經(jīng)典的殺招,即便隔著百米楚定瀾都能認出。
死敵,早已刻在心上。
可他,為什么,偏偏是她?
遠處利落砍殺的人,他不過八日未見。
走的時候,她正睡著。
那樣熟悉的一張臉,分明從前口口聲聲叫他哥哥。
頑皮,狡黠。
怎會是那個逆賊。
可她頂著那張熟悉的臉,做著吳自闖那山匪做的事。
重巒郁火疊起,焚燒他五臟六腑。楚定瀾靜靜站在樹后,卻讓何霸天隱隱心底發(fā)寒。
將軍這遭特地易容出京,為的是個啥?
累人吶。
他滿是橫肉的臉繃起來,看向那好了的傻子,逐漸也將眼睛睜大。
這,這手起刀落的模樣怎么有點像那個逆賊?
他禁不住想問出聲,卻到底閉了嘴,等候?qū)④姲l(fā)令。
暗潮涌動下,卻忽而來了另一方全不同的人馬。一身精良鐵甲,圍上了他們。
快要沖出重圍的陸明驕定了定,皺眉。
竟有人埋伏好等她。
可這明顯像是兩隊人馬。
正當時,剛來的人馬,忽的朝她所在處射出撲天的箭雨。
陸明驕心一沉,強行飛身一刀,打馬沖出突圍。后頭的人,則窮追不止。
長夜難明,突如其來一場暗殺。
夜幕無月,半點看不見前方的路。身下馬匹疾馳,她卻忽的頭痛欲裂。
該死,舊傷不偏不倚地在這時候復發(fā)!
手上的韁繩疼痛中繞住手腕,長刀握不住,噔一聲掉落,陸明驕禁不住腦子里翻江倒海的疼,一手插入發(fā)中,顛簸中嘴角已經(jīng)溢血。
她竭力抬眼,卻看不清眼前有什么。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耳邊傳來馬匹嘶鳴。失去意識她前腰上一重。
眼中,真正的黑了。
月中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千里盤盤遠塵埃,更著溪山襟帶。
聲喧亂石之中,色靜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葦。
這一片景,也受得起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二句。
處處行,步步漫。山路原無雨,但憑空翠濕人衣。
陸明驕在滴著雨滴的山洞里醒來時,入眼便是這樣一片好風景。
她左手支起身體,右手摸摸頭。心里頭有些奇怪:怎么好似睡了好幾回才醒?
這地兒,顯然也不是她的莽草山。
是了,陸明驕拍個頭,她去燕云府搜集證據(jù),卻遭設(shè)計,正巧遇上頭疾發(fā)作,沒了意識。
正迷茫著,一身粗布衣衫的男子從矮小的洞門外彎腰進來。外頭這會已經(jīng)不下雨了,他身上卻是濕斑點點。
想來是行走見碰著了枝葉,因而染上水痕。
陸明驕竭力睜大眼。這人正巧進了洞,抬起身體,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頓時擺在她眼前。
說平平無奇,當真是平平無奇。
這張臉上,五官都是寡淡地很,讓人瞧多少次也難以記住,轉(zhuǎn)頭便能忘了。
他手里端一木碗似的圓弧器皿,里頭還放著些黑漆的,好似是湯藥。
男人見他醒了,面上有些細微的波動,眼中的陰鷙藏了藏,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一邊的大石上,坐在陸明驕跟前,大手徑直上了要掐住她脖子。
陸明驕一怔,未想一醒就有仇家,連忙挪著沉重的身體閃開,卻到底因為一傷再傷,無法大動作,反而脊背一疼。
男子面上些許復雜之色閃過,但因為面容寡淡,難以看出。
他手已經(jīng)繞到她背后,扶住她的左肩,講她強行往身邊拖一拖:
“即使你嫌棄我窮,長得丑,也沒必要跳崖逃婚。如今一身傷,我沒有錢財給你買藥,只能上山采。將就著喝吧?!?p> 陸明驕正在細細思索如今到底是個什么處境,不妨他這一番話如同晴天霹靂。
她一窒:
“你說什么?”
男子面上好似也一愣似的:
“嗯?”
“……”陸明驕往后靠了靠,才發(fā)現(xiàn)這時的聲音已經(jīng)變回有些沙啞的女聲。
因著年紀大些后自己一直靠藥物維持嗓音的變化,久而久之不吃藥時她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低沉,時常沙啞,只聽得出是女聲罷了。
久違的聲音入耳,一向為人稱贊聰慧的殊華公子也尚不能搞清楚狀況。
她披散的發(fā)落下,轉(zhuǎn)頭間一張還帶著幾道淺淺劃傷的臉即使病弱卻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陸明驕盯住他:“我聽不懂?!?p> 似是因她的反應而訝然,男子也皺了眉,身體向前迫近:
“你忘了?還是,在裝傻?!?p> 審視般的如炬目光來回在她臉上掃動,陸明驕耐著性子等他看完,沉沉回應,她確實是不知道。
可說她打心底覺得,這一切就是莫名其妙。
多年來的警惕讓她心中的弦一直緊緊繃著,奈何她知道現(xiàn)在身體的狀況,難以有勝算。
……堂堂一介聲名鵲起的山匪,一身本事居然都陸續(xù)歸零。
其中的挫敗,任誰都無法忍受。
陸明驕的驕傲,更不能接受這樣的無能。
可要顧及的東西太多,無論如何都要將傷養(yǎng)好了回去。
她蝶翼的睫毛撲閃兩下,擋去思慮。
男子沉默良久,將藥碗遞給她,一張寡淡的臉顯出幾分冷肅,似是給她解惑:
“我是這山中的獵戶。年紀到了,需要成家。”他一頓,“不過我這樣的,沒有好人家女子愿意嫁我。前日山口正巧來了個人牙子,拉著幾個人。其中有你。
你那時睡著,我于是挑中你付了錢。人牙子約好第二日將你送來。我不懂這些,便聽他的了??勺蛉账綍r間沒來,我去問卻告訴我你醒來跑了,要我去找。
我找了一通,在山西頭的溪水里找到了你,于是將你帶了回來?!?p>
喲西不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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