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觀景

　　畫室主人張力租了老沈家的門面房，培訓(xùn)對象老少咸宜，旨在提高國人審美素養(yǎng)。也接待專業(yè)畫家，只要每月義務(wù)為學(xué)員講課四次，平時創(chuàng)作也要每周有一個小時允許學(xué)員參觀。就可以免費擁有一個小畫室或者工作臺的使用時間一個月。講課或參觀時間達不到標準，就得繳費。培訓(xùn)班么，既不用再花錢請老師，老師也都是專業(yè)畫家。精明的張力自己也教課，同時賺著學(xué)員和畫家的錢，作為二房東，穩(wěn)賺不賠。沈老爺子其實并看不懂他這買賣，甚至覺得屋里有不穿衣服的女孩兒坐在那里，一堆人圍著畫，很是不雅。

　　還是沈小川對父親說，“沒有關(guān)系的，只要是西畫都會畫到人體，很正常，并不是什么不雅的事。如果能畫到人體，說明畫室水平還比較高呢。中國畫的審美對象多是山水，而西畫的審美對象多是人體，我們?nèi)ハＥD的時候，那些神廟……”

　　“就是說是正經(jīng)買賣對吧。”

　　“我去聊的，看著還比較正經(jīng)?！?p>　　“那行，那就接著租吧?！崩细赣H其實心里美得很，兒子看起來不學(xué)無術(shù)，而其實有些時候還算有點用。雖然自己的人生并沒有機會對藝術(shù)這件事可有什么深知了，但如果這件事能真的令兒子快樂，又能給他一條謀生的路，還不若就隨他去。反正家里的產(chǎn)業(yè)還有與原配生的大兒子盯著。

　　少東家沈小川為藝術(shù)專業(yè)院校科班出身，早年間曾代課過一陣子美術(shù)培訓(xùn)課程，后來因為和學(xué)員還是模特有了感情糾紛，結(jié)果只好偃旗息鼓。乖乖的回到老父親的公司，做起了分公司的基層工作。在香港一干就是兩年。這次回來，許是終于忘了情傷，許是香港的節(jié)奏和飲食終究是個BJ土著難以長久適應(yīng)的。在家里呆了一陣子，總不至于老閑著，這不代替老父親前來畫室談房租。

　　沈小川是位業(yè)余攝影愛好者，照片拍得好壞姑且不論，行頭是都挺齊備了。這可是費錢的愛好。還曾經(jīng)出過自己不眨眼買了十好幾萬的裝備，不打招呼遠走尼泊爾拍照去了，女朋友要買個名牌包卻不肯，要見女方家長又找不到人而重回單身狗行列的趣聞。加之喜歡漂亮姑娘，愛拍各路美人，也不乏美人可拍，家底有夠厚，天生桃花眼，在美人堆里也是電力十足的中央空調(diào)樣的存在，常被家里老爺子，老母親詬病，“三十好幾的人了（35歲），也不正經(jīng)談個朋友（實際上有過兩任正經(jīng)女友，肖瓏是其中一位），成天就知道拍大美人，那照片能過日子了？能生孩子了？你正經(jīng)事能不能上點心？”每當這時，沈小川總會在腦海中閃現(xiàn)前女友的美麗樣子。他倒還真的想過娶了她（第二任來頭不明，同樣是美人），但由于種種巧合，最后還是分開了。此時的沈小川也逢人就說自己處在情傷狀態(tài)，只是說了也沒人信，說多了倒像在炫耀。也是有苦難言。

　　“你這叫飽漢不知餓漢饑，你說你就有過兩個女朋友，現(xiàn)在單身，哪個信呀?！碑嬍抑魅藦埩σ彩巧蛐〈ǖ暮糜眩宥躺聿?，敦實的四川男人。學(xué)習(xí)藝術(shù)多年，娶了青梅竹馬，老婆并不算美人，但精明顧家知道保養(yǎng)老公，又孝順。同樣是美人堆里的張力已經(jīng)在畫界已算小有名氣，而面對不美而又找不到其它缺點的老婆，總是覺得美中不足。

　　“就我畫室里的美人，你就沒少撩了，還情傷期，唬誰呢。肖瓏那樣的美人，最后也不能入你的眼，又去別處獵艷了唄?！?p>　　沈小川女人緣好，大概也是因為在男人堆里實在找不到能聊之人……

　　黎美菱與沈小川第一次見面是在張力畫室中間休息時。

　　裸體模特黎美菱，這次是站姿，于是有長一點的休息時間。圍著單子抽煙的美菱半坐半臥在走廊盡頭的飄窗處，出神的望著窗外。一手夾著香煙，一手撐著身體。平時盤起的半長發(fā)散落著，帶著盤發(fā)的大卷慵懶的垂到白皙纖弱的肩膀處。她嘆息似的吐了口煙氣，低垂的眉眼散發(fā)出倦意，望著渴望而不可及的遠處。不化妝的美菱更年輕一些，若說是二十幾歲也不為過。半陰的天，沒影子的下午。煙氣化為細微的光點又如飛旋的塵土，彌漫繚繞……逆光里的美菱，圍著白色布單（也許是襯布）在窗邊休息的樣子似乎更入畫。從張力辦公室談好房租出來，透過半合的走廊門，沈小川瞥見了這一幕，這窗口的畫面還是總能出現(xiàn)在沈小川的腦海里……如同他來不及拍下而留存在眼中心里的那些許多記憶的照片。

　　“你……”

　　“怎么了？”畫中人，回過頭。

　　“這里不能抽煙?！鄙蛐〈泵膲艋弥行堰^來。

　　“哦，對不起?！碑嬛腥俗呦铝孙h窗。沈小川很后悔沒有帶相機出來?！敖裉煊悬c累。您是，新來學(xué)畫的？不，您是老師吧？”

　　“都不是，我是來收租的?！?p>　　“那你一定也是畫畫的人?！碑嬛腥司従徸邅?。

　　“怎么這么肯定？”

　　“我只裹了一張單子，看見我沒有臉紅的，都是畫畫很久的人呀。”此時，美菱已經(jīng)很近的站在沈小川的近旁，單子還有點透明。

　　“也是。姑娘你看得很準?！睕]等說完，沈小川其實有一點臉紅了。

　　“這房子是您家的？”

　　“是?！?p>　　“沈崇仁是您的？”

　　“是我父親。我叫沈小川，大小的小，山川的川。”

　　“原來是少東家?！?p>　　“您也這么叫我？”

　　“這條街上，叫伯仲那個菜館是我的小店，還請多關(guān)照。我叫黎美菱?！?p>　　“我剛從外地回來不久，改天一定去拜訪?！?p>　　其實早在見面之前美菱就從張力的笑談中知道沈小川這位出名的小開的各種事跡。見面之后發(fā)現(xiàn)他也不像傳說中那么不靠譜，不過這大概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原生家庭的陰影，讓他對男人的信任度很低，仿佛越是真誠越是不可信。

　　其后不久，沈小川少東家還真的光臨了她的小店指導(dǎo)工作，消防設(shè)施，安全通道一通指點以后，他佯裝終于認出了美菱。美菱做模特的事生意上的朋友和店里的員工都不知道，沈小川成了唯一的例外，美菱留他吃飯，想要說明原委，沈小川欣然接受，嘴上說“那就順便嘗一下你家的菜”，心里樂開了花，“原來你是女老板”?！澳悴换瘖y好看”。美菱猜測著少東家的用意，心里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誰料，少東家吃好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