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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極長行

10 舊事

月極長行 兜米兜豆 2959 2020-03-07 21:52:32

  夕陽沒入山后消失了,它的余暉也逐漸融合于暮色中。

  很快天色就暗了。她瘦小的身影慢慢的往山下走去,她下山的腳步走的很慢,但還是走到了山腳下。

  一雙稚嫩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看著暗乎乎的四面,覺得自己好像去哪里都可以,但又好像去哪里都不對。

  她年紀(jì)雖小但得到溫暖卻少的可憐。她渴望溫暖卻無人愿意給她溫暖。

  每每覺得心冷的時(shí)候,她就會(huì)想起那個(gè)帶著藥味的懷抱。她知道她曾經(jīng)還是被愛過的。

  天色更暗了,遠(yuǎn)處的村落閃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火光,她不自覺的抬腳朝著火光走去。

  她覺得她需要火光,即使她無法觸碰到,但能看到就好。火光能給她溫暖。

  她再次來到籬笆那里,籬笆里面除了菜園子外,還有一間亮著燭光的屋子。

  她透過半開的紙窗,能看到燭光里倒映在紙窗上的人影,且屋子里頭還隱約傳來孩子輕快的聲音。

  她就站在籬笆外一眼不眨的看著,想象著自己就在那溫暖的屋里。父母親都慈愛的看著她。

  燭火被人熄滅了。天地間瞬間黑暗下來,她匍下身體在籬笆旁摸索著,最后她在籬笆的盡頭摸到一堆草垛。

  她用手扒拉出一個(gè)口子,而后用力的擠了進(jìn)去。她在草垛中蜷縮著身子,帶著美好的想象安然入睡了。

  天蒙蒙亮,菜園子里就傳來了女主人喂雞鴨喂豬的瑣碎聲。

  她小心翼翼的把干草撥開一道縫,借著灰白的光看到雞鴨撲飛的院中,有個(gè)頭包著深色頭巾的婦人在忙活著。

  緊接著一個(gè)高大健壯的男人,肩扛著一把農(nóng)具從里屋出來,他同那婦人仔細(xì)的交代著些事。婦人不住的點(diǎn)頭,隨后男人闊步離開。

  她仔細(xì)觀察著,等那男人走的遠(yuǎn)了婦人也進(jìn)了里屋,她便伸出手去將靠近干草的菜花摘了一朵。

  她知道她這樣做不對,但她得吃東西。不然她會(huì)餓死,她不想餓死。她還沒長大,還沒找到那個(gè)埋葬著她母親的斜坡。

  她小口小口的咬著那朵菜花,未燒熟的菜花帶著股令人難以下咽的苦澀的味。

  婦人提著竹籃子來到菜園子摘菜,她忙將身子往里收了收。

  接著她就聽到婦人尖著嗓子叫罵起來:“哪個(gè)賤皮子呦,敢偷老娘菜花呦,抓到得一棒打死做肥料嘞!該死的挨千刀的嘞!”

  婦人罵的甚是厲害,且聲音又尖又亮,她心里怕的很,但她不能出去不能被發(fā)現(xiàn),不然一定會(huì)被打的很疼。

  她雙手捂著耳朵心里盼著那婦人快些離開。

  婦人一邊摘菜一邊罵,此時(shí)一個(gè)身穿著碎花衣裙的小姑娘,從里屋揉著惺忪的眼睛走出來。

  小姑娘一雙大眼,一身甚是白嫩的肌膚,讓她看起十分的好看。婦人看到小姑娘出來,也顧不上罵人了忙走回去。

  躲在草垛里的她,睜大著眼睛看著那小姑娘,眼里是掩不住的羨慕。

  婦人走到那小姑娘的跟前,跟小姑娘說了幾句話后,便牽著小姑娘的手走進(jìn)屋去。

  小姑娘進(jìn)屋前將頭轉(zhuǎn)往籬笆這邊看了看。嚇得躲在草垛里的人兒急忙忙的將草枝往前面撥了撥,試圖將自己擋的更嚴(yán)密些。

  她本想著等那婦人走后就離開,只是她才把腳伸到草堆外時(shí),小道邊上就走來一村民,她只得又縮著身體躲起來了。

  好在這堆草垛是放置在籬笆旁的雜草上的,所以它是被一圈高矮不一的雜草圍著的。只要不仔細(xì)瞧,不管是路過的人還是籬笆里面的人,都不會(huì)發(fā)現(xiàn)她。

  小道邊上時(shí)不時(shí)的有人路過,她只得在里頭躲著,現(xiàn)在出來的都是要去地里干活的男人,女人則是在屋里忙活家事照料孩子,她覺得自己還是等日頭高升些再走吧。

  太陽漸升,晨曦的光輝鋪滿了大地。卻照不到躲在草堆里的那個(gè)小女孩。

  而那個(gè)穿著碎花衣裙的小姑娘向籬笆這邊走過來了,她雙手輕提著裙擺,生怕那帶著露珠的菜葉子打濕了她的裙擺。

  她背著晨光一步一步向草堆這里走來,然后她在籬笆前蹲下,將兩只手從長形的籬笆孔穿過去,雙手將干草輕輕左右一撥,幾縷晨光便從她頭上,穿照到里頭縮著身子躲著的小乞丐。

  小乞丐躲避的雙眼帶著幾分怯意,她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同她的聲音一般:“別怕,我是不會(huì)喊人的?!?p>  說完她從懷里拿出一個(gè)溫?zé)岬挠衩尊x饃,“給,給你吃的?!?p>  卻見那小乞丐只是呆愣愣的看著,她便將饃饃放到小乞丐的手上:“快吃!”

  院子里響起了那婦人尖銳的聲音:“丫頭,那有什么呢?”

  她在小乞丐膽戰(zhàn)心驚的眼神中站了起來,聲音脆脆的回道:“蝴蝶,這里有只好看的蝴蝶?!眿D人便不再管她了,轉(zhuǎn)身忙活去了。

  她又蹲下來,看著里面的小乞丐雙手拿著饃饃,一副舍不得吃的樣子便忍不問小乞丐:“我名喚知禾,你呢,喚什么名字?躲在這里是因?yàn)槊月妨藛帷?p>  小知禾看她頗為激動(dòng)的動(dòng)了動(dòng)嘴皮,卻沒見她說出自己的名字,便又問她:“你忘了自己的名字嗎?”

  “傅喬!”她抖動(dòng)了幾次嘴唇,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傅喬。我、我是迷路了!”

  “傅喬?你名字挺好聽的,也是你阿娘取的嗎?我的名字就是我親阿娘取的!”

  小傅喬低著頭回答:“應(yīng)該是吧!”

  婦人又在那里喚小知禾:“丫頭回來,別把菜葉子給糟蹋了?!?p>  小知禾把籬笆上的藤蔓撥弄好,小聲的對小傅喬說:“我回去了,你千萬別出來讓我阿娘給瞧見了?!?p>  待小傅喬點(diǎn)點(diǎn)頭,她便提著裙擺小心的跨過菜葉子回去了。

  小傅喬手里的饃饃又松又軟,她拿著饃饃放到鼻下聞了好一會(huì),才張嘴咬一口。才咬上一口她就忍不住哭了。

  第一次有人這么溫柔的笑著問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喚她的名字。還說她的名字好聽,甚至還給了她食物。

  日頭高升,早早就出門做事的男人們,都陸陸續(xù)續(xù)的回家用食。小傅喬還躲在草垛里,她懷里藏著她吃剩下的半個(gè)饃饃。

  她想著晚點(diǎn)再離開,她想著小知禾會(huì)過來的。她想聽別人叫她的名字。她怕她走了下次不知道何時(shí),才會(huì)有人問她喚何名字。

  屋里的男人用食完后,便又扛著農(nóng)具出門了,沒多久那婦人也帶著小知禾出門了。小傅喬透過雜草看到小知禾出門時(shí),一直往她這邊望著。

  待她們走后,她就這樣一直躲在草垛里不動(dòng),只是會(huì)時(shí)不時(shí)的抬頭看看外面看看天上??粗展鈴臏嘏街藷?。再從炙熱到溫和。

  日頭西下時(shí)婦人帶著小知禾回來了。婦人開始喂雞鴨喂豬,小知禾也在一旁幫忙。夜幕降臨時(shí)做了一天活的男人回來了。婦人進(jìn)屋同男人說話時(shí)小知禾朝籬笆走來。

  她對著草垛小聲的叫喚著:“傅喬?傅喬?”

  “我在!”

  “你還在啊!”

  “嗯!”

  婦人拿著竹籃子過來摘菜了,她看到小知禾問她:“丫頭在這做什么?”

  “我,我來看看咱家的菜花還少?zèng)]!”

  小傅喬有吃的自是不會(huì)再去摘菜花,婦人伸長了脖子,將籬笆旁的菜花仔細(xì)的瞧了瞧方才哼道:“沒少,挨千刀的王八蛋,敢再來偷菜花被我抓到鐵定砍了他的爪子!”

  說完她便將小知禾趕回去了,怕她踩著了菜葉子。

  小知禾很聽話的走了。只是她走到屋門口時(shí),還是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看到阿娘只顧著摘菜,沒發(fā)現(xiàn)草垛里躲著的人,她才放心的進(jìn)屋里去了。

  婦人摘好菜又一手叉著腰,朝著籬笆外面罵了幾句才離開。小傅喬見她回屋了,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才放回原處。

  傅喬眼睛一直看著里面的屋子,看到屋里亮起了燭火,她想著小知禾是不會(huì)再來了,心里很失落。

  小道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將她著實(shí)嚇了一跳,想著這是蛇還是老鼠。卻聽到小知禾小聲叫她:“傅喬?”

  她伸出頭看到小知禾黑乎乎的身影就在小道上,正彎著腰要進(jìn)這雜草里來,她忙彎腰出去:“我在這。”

  兩個(gè)小女孩在小道邊上,小聲的說起話來,小傅喬問知禾:“知禾你為何從外邊來?從菜園子走不是更近嗎?”

  “不行,天太黑了我會(huì)踩到菜葉子的。來,我給你帶了吃的還有喝的,你且拿好了?!?p>  小知禾除了給她帶了麥饃饃外,還用竹管裝了一管子的清水。

  小傅喬抱著小知禾給她的東西:“你為何幫我,為何給我吃的喝的,你,你不覺得我臟嗎?!?p>  “你一定是個(gè)沒阿娘的孩子,我覺得你需要幫助。”

  小傅喬低著頭想著,她不僅沒娘還沒爹。

  小知禾站起身:“我回去了,不然我阿爹會(huì)到處尋我的。”說罷她便小跑著回去了。

  小傅喬拿著饃饃跟水再度鉆進(jìn)了草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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