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夜談
蘇二五是被掐醒的，他睜開雙眼，茫然地看著占滿視野的可愛面容，腦后枕在柔軟的地方。
他漸漸回過神來了，連忙坐起身來打量那兩名衛(wèi)兵，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他們......”
白日夢淡然地道：“剩下的那個已經(jīng)被我殺了，兩個都被我毀尸滅跡了，你不介意吧？”
蘇二五苦笑不已，反倒是有些慚愧地道：“是我一開始心軟差點壞了事?！?p> 白日夢嗯了一聲，也沒多余指責(zé)，只是道：“我們現(xiàn)在趕緊出去吧?！?p> “拿到了嗎？”他問道。
“嗯?！?p> 兩人重新披上黑衣出門而行，往那個水池的地方而去，由于一路上需要謹(jǐn)慎警惕所以蘇二五沒有說話，直到從蓄水池里游出來后，還沒等分散，他便突然抓住女孩的潔白手腕，冷不丁道：“不要修煉《齊物訣》?！?p> 他的語氣異常堅定，白日夢怔了一下，沒嘗試掙脫，詫異地看著他：“你是不是也在歷史幻境里知道了什么？”
“我......看到了安樂公主。”他終究是說出了這個秘密，“雖然她不曾明說，但她對《齊物訣》諱莫如深?！?p> “為什么會見到安樂公主？”白日夢反倒是奇怪地看著他，“倒不如說，為什么你想見到她？”
蘇二五早已想好了借口：“我讀史書時曾聞過這位美麗的奇女子，所以一直想見一見，我也沒想到會在歷史幻境里見到她?！?p> 白日夢淺笑道：“真不愧是你，沒見過樣子的姑娘也在掛念著?！?p> “......別岔開話題?！彪m然蘇二五也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岔開話題，他瞪了她一眼后，隨后依舊堅決地道，“答應(yīng)我，別修煉《齊物訣》，不然今晚我不會讓你走的?！?p> “......”白日夢凝視著他的目光半響，旋即她似是無奈般嘆了口氣，“我不會修煉的，我只是想把它呈上去換取功勞，我對這等神奇功法說是沒興趣是假的，但我更感興趣的是權(quán)力?！彪S后她譏笑道，“若是《齊物訣》真有如此神奇，那如今君臨天下的怎么不是物化師呢，要知道我們現(xiàn)在還在人家原來的大本營里頭呢?！?p> 蘇二五默默地盯著她的面貌良久，才緩緩松開了手，認(rèn)真地道：“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諾言，否則你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殺了你的?！辈⒃谛睦镅a充道，“在你成為怪物之前。”
“我......明白的。”白日夢似乎也沒料到他竟會對自己說出如此嚴(yán)厲的話，但她仍然笑靨如花，“就算你放過我，恐怕朝廷知道了也不會放過我吧。”不過隨后她也起了些許疑惑，“按理來說朝廷該更有機會得到《齊物訣》才對，但未曾聽聞哪個天子修煉過，這《齊物訣》或許的確大有問題......”
見她似乎也理智對待這個問題了，蘇二五隱隱松了口氣，但不祥的預(yù)感依舊盤旋在腦中。是啊，正如她所說，皇帝更有機會得到《齊物訣》的，但皇帝也不曾覬覦它......難道不正說明這其中的問題了嗎？
第二天，無事發(fā)生，上面的人似乎全然沒察覺到有兩名衛(wèi)兵無故失蹤了似的，也沒如上次那樣徹查。
蘇二五在尚未放松警惕的同時，也開始惦記起行動前白日夢許下的那個約定......
盡管他不愿承認(rèn)，但那句回蕩在耳畔的低語的確如同夢魘般一直纏繞在心頭上，然而即使他一直惦記著這句話背后的意味，可當(dāng)初許下約定的女孩卻一直若無其事的樣子，依舊如同往常那般，仿佛忘記了那晚說的話。
他既是失落又是慶幸......
不過沒過幾天后，便是在課上，女孩給他悄悄遞去了幾個畫本，蘇二五一見封面便無言以對了，因為那上面分明寫著《禁欲系姊體驗日》、《水神祭品的初體驗》、《學(xué)舍課后的故事》......諸如此類。
蘇二五瞬間呆滯。
白日夢單手撐著臉頰，耳畔發(fā)絲滑向側(cè)邊，她抿嘴一笑，淺淺的梨渦都在臉頰上顯現(xiàn)出來了：“我之前不是答應(yīng)你告訴你那什么嗎，我可沒忘哦。”
“可我沒想到是這樣的告訴......”蘇二五仍然面目恍惚。
“那你以為是怎樣的？”
“......”蘇二五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憋了一會兒后，幽幽問道，“你是從哪里拿來的......”
“這個嘛，當(dāng)然是問葛準(zhǔn)借的了，我去問一下他就很興奮地借給我了......你還要不要看？”
“不要！”蘇二五堅決地道，并將目光移開，認(rèn)真聽課。
“真的不要？”
“說不要就不要。”
“那我拿回去還了？”
“......”蘇二五嘴角抽了抽，拿起旁邊的書便是低聲念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白日夢看著他這故作認(rèn)真卻實則偷瞄封面的樣子微笑不語。
入夜，孤月懸空。
蘇二五如常而來，看到了站在空地上呆呆地看著月亮的女孩，月光灑落在她身上，陪襯上那頭明亮順滑的乳白色長發(fā)，仿若仙子降臨人間。
他仿佛不愿打破眼前這個美景，站住不動，看著她看著月亮。
然而女孩怎么會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呢，她緩緩將目光投過來，默然注視，蘇二五于是也只好走過去。
蘇二五察覺出她的情緒貌似不太對勁，關(guān)心地問道：“怎么了？”
她搖了搖頭，無聲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地面冷冰冰的，坐久了也不舒服，但見她今晚貌似不想切磋的樣子，蘇二五也只好舍命陪美人，跟著挨在她身邊坐下，而是無言地仰頭望月。
過了許久，她才悶聲開口道：“你以前不在的晚上都是跟白姐姐一起吧？”
蘇二五愣了一下，其實他每次要跟白日夢行動都會提前告訴李咸魚自己當(dāng)天身體不太舒服所以就不切磋的，不過......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不出聲了，仿若默認(rèn)。
她接著小小聲說道：“我總覺得你們都有什么一起瞞住我的事情......”
這話倒是說對了，他只好硬著頭皮撒謊了：“別想太多，我的確只是身體不舒服所以要待在寢室......”
李咸魚輕輕地嗯了一聲，也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xù)追究下去，轉(zhuǎn)口道：“還記得那晚嗎？”
“哪晚？”
“我走火入魔的前一晚?！?p> 蘇二五頓時響起了那幾次親嘴，一時間尷尬不已：“嗯，還記得。”
她接著道：“第二天我問了室友，親嘴會怎么樣？她說會有孩子。所以我那天就一直在想著這件事......結(jié)果就不知不覺走火入魔了。”
蘇二五聽得啞口無言，他試著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莫名覺得好笑又心疼，這個姑娘總是會在奇怪的地方上執(zhí)著不已的，莫名其妙卻又可可愛愛。
“所以你就這么信了？”
“......嗯?！?p> 他忍不住伸出雙手去捏她的臉頰，很是柔嫩滑膩，一時間愛不惜手，直捏得她似乎眼淚都要出來了才松開手來，語氣無奈地問道：“那后來呢？”
“我醒后，老師問了我是怎么走火入魔的，我告訴她這件事后，她就說我被騙了，然后還說你年紀(jì)輕輕就這么壞什么的......”
蘇二五無法反駁，他回想那晚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的確有些誘導(dǎo)女孩的嫌疑。
他笑嘆道：“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怎么才有孩子。”
她搖了搖頭，然后好奇地看著他：“那你知道嗎？”
“我當(dāng)然知道了?！碧K二五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著謊，“但你還小，不能告訴你?！?p> “哦......”
此時此刻，兩人之間，蘇二五仿佛冥冥中多出了一份優(yōu)越感。
女孩繼續(xù)說話：“我有些想念爹娘了?！?p> “是啊，畢竟快一年了......”說著說著，蘇二五也有些掛念起自己的家人了，也不知道他離開后，母親有沒有被別人欺負(fù)，也不知道那個傻妹妹有沒有喜滋滋地霸占著整張床。
“你有別的兄弟姐妹嗎？”他問女孩。
她搖了搖頭：“我是獨生女?！鳖D了一頓，接著說了下去，“我們一家都是打漁渡船為生的，很多時候都要潛到水下去抓魚找河蚌，天熱的時候還好，入冬后往往河流就結(jié)冰了，必須鑿冰，忍著寒冷潛下去，另一個人在上面幫忙望風(fēng)。后來有官兵找了我，問我愿不愿意爭取一個活得更好的機會......我來到這里后也很珍惜這個機會，所以我一直在拼命學(xué)習(xí)修煉，因為我很擔(dān)心會不會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p> 今晚該是他聽見女孩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蘇二五笑道：“那難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一身魚腥味。”
她撅起嘴，不滿地用手肘戳了他肋間一下。
蘇二五笑了笑。
“那你呢？”她眼瞳晶亮地注視著他。
“我啊......”蘇二五仰頭望天，在組織著措辭，“我家里還有母親和一個妹妹，父親是官兵，死在北伐戰(zhàn)場上了，突然有一晚有人找上門來，讓我提前入伍，但我沒想到是來這個地方......如果不是來這的話，我該是等到十五歲后入伍當(dāng)兵吧。”
她小聲問道：“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想做個將軍......吧？”
“......吧？”
蘇二五輕笑道：“大概我只是想賺些錢獲得些地位，然后衣錦還鄉(xiāng)，再娶十幾個老婆，生娃，然后看著別人耕田，聽上去很沒志向吧？”
李咸魚想了想，認(rèn)真地點了點頭，旋即小聲地回道：“聽上去像是書上說的小人志向......”
“哈哈哈，這倒是，的確是小人志向。”蘇二五絲毫不介意女孩的腹誹，反而笑得更濃了，良久過后，他漸漸收斂笑容，眼神復(fù)雜地注視著夜空，“如果真要說有什么大志向的話......”
“我希望能盡早有個真龍?zhí)熳映霈F(xiàn)一統(tǒng)天下結(jié)束這個亂世，這樣的話，就不會再有兵禍了，不會再出現(xiàn)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情況了......”
女孩也默然無聲。
亂世都已經(jīng)持續(xù)數(shù)百年了，若是真有那樣的真龍?zhí)熳?，也不知要等到何時。
他喃喃道：“至少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見到天下一統(tǒng)吧......”
但是，那位真龍?zhí)熳佑衷谀哪兀?p>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