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絕境
白落衡說完后，沉默半晌，又問蘇離：“你說，我是不是愚蠢至極呢？我偏偏不肯庸碌地走完一生?！?p> 若是父母早出現(xiàn)一些，或許他會選擇平靜安然地走完一生。
在方圓白家時，他總是會沉浸在別人的議論當中：“怎么可能，他是別人送來的，我親眼看見。”
“我就說嘛，那白家老爺與夫人一把年紀了，怎么會得這么一個小兒子?！?p> “那也說不準。他家兒子不是一直身體不好嗎，估摸著這就是老來得子的代價。”
等到年紀稍長，白落衡便知道，自己確實不是方圓白家的親子，是被別人丟掉的兒子。
可這樣也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的父母也待自己不錯的。如果自己運氣好，說不定可以隨現(xiàn)在的養(yǎng)父母一齊歸西。
可是，到了弱冠之年，真正的父母來了。白落衡又陷進了另外一個深淵里。
以前是想著怎么快點死去，現(xiàn)在是考慮怎么繼續(xù)活著。
他又找到閣主，改變了主意。
他不再想催化禁制，而是想壓制住它?？晌飿O必反的，即使他一直藏著，不展示自己的能力。
蘇離極其不解。突然間的信息量，她得捋一捋?！澳悄慵热恍睦锴宄?，為什么還要謀劃觀擂一事？”
“如此便可以安心應(yīng)試，考取功名，以報生育之恩。”白落衡蒼白地解釋著。
可蘇離不會知道的是，原本的計劃沒有任何問題。
蘇離堅定地告訴他：“一定會有辦法的。還沒有到絕境，就一定有余地。”
“蘇離，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具體多久會死。若是哪天我死了，記得立即跟我簽和離書?！卑茁浜饩谷粠в袔追终嬲\。
蘇離卻干脆道：“得了吧，別說這些喪氣話。要是真能跟我和離，算是你走大運，既然真走了大運，首先你的病就得好。”
蘇離以前一直覺得，自己算是這清和眾多官宦人家中，活得比較憋屈的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生母從沒見過面，后面又被別人塞到白府，連堂都沒拜就和別人成了親。
可是其實還有人，背負的更多。至少蘇離不用擔心自己什么時候會因病突然死去，可白落衡才二十歲，就已經(jīng)在考慮身后事了。
蘇離捋捋思緒，又回到原來的話題，“回不回去，得先去問了閣主。你待在這，我去問他?！碧K離快速出了門。
白落衡看見她飛快消失的背影，就像那日闖見閣主在為自己醫(yī)治時留下的背影一樣。她還說今后不會再見了。只是那日她是逃了出去；今日不同，她還會回來。
白落衡好像感覺莫名放心了些。他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可能是信任吧。至少她人不錯，值得一交。
蘇離出了門，看見二月在不遠處?！岸?，你家公子說要回去。他可能是瘋了，閣主在哪里？我去問問他，是不是給你家公子喂錯了藥?！?p> “二夫人，閣主不在。且閣主交代過了，去還是留，可由公子自行決定。”二月緩言道。
蘇離聽見這話，準備邁出去的腳步停了下來。退回來離二月近了些，狐疑道：“這個閣主可能信任？”
“當然?！倍碌纱罅搜劬Α?p> 看著二月雖然平時總是事事都依著他家公子的，不知道的人肯定想不到他還比公子年紀大些。尤其是瞪大了眼睛，平時沒有注意，今日一看，二月的眼睛竟然生得這樣好看。
蘇離點點頭。
“公子都跟您說了？”
“嗯嗯，說了?！?p> 二月陷入沉默。
蘇離看著二月，想著是該說些什么：“你怎么如此悲觀？你可是他身邊最信賴的人了，若是他瞧見了你這副樣子，肯定以為自己命不久矣了?！?p> 蘇離沒有告訴二月，白落衡已經(jīng)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異樣。
“二夫人，公子他，確實……命不久矣了?！倍逻€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他覺得，身為白落衡的妻子，蘇離有必要知道的。
蘇離定住，“你在說什么？”難道白落衡也與二月說了自己的感覺？
二月有些異樣的平靜，“公子這次，已經(jīng)逼近絕境了?！?p> 他們站在回廊的盡頭，幸好風一吹就可以把這話沖散，不給留多余的悲傷。二月眼中逐漸沒了光亮。
“閣主說，他這次要么一次性將藥性徹底拔出，那樣的話，他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成了零，而且他以后可能再也無法習武了。要么，閣主可以用藥盡量拖延他的病情，可隨之而來的是，他會比常人更快地死去?！?p> 還是有方法的！蘇離心中大喜?！斑@不算壞消息，他還有救啊。若是萬一真的無法習武，他有你保護足矣。況且，他一心考取功名，習武只是傍身罷了。為何你看起來如此為難？”
“您不懂，他經(jīng)歷的太多也太痛苦了。如果真的讓他重新歸零，他應(yīng)該會更傾向于第二條路吧?！?p> 蘇離承認，自己確實沒有二月了解白落衡。只是這白落衡為何如此奇怪？而且，他說過，他想活著。為什么到了二月這里，卻篤定白落衡會選擇第二條道路？
“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必定會失掉另一些東西的。可有些東西，公子不能丟掉。”二月對蘇離說。
蘇離被困惑地不行，語氣也漸漸焦躁起來：“我還是不明白，難道那些東西比活著還重要嗎。你去告訴他，我不信他會像你這樣選。”
二月竟然一時答不上來。
天開始下起細雨，風把雨水吹到臉上，蘇離漸漸緩和下來。二月并不知道白落衡的真實想法，所以在這左右為難，他也沒錯。而且也如二月所說一樣，自己不清楚二月所說白落衡的經(jīng)歷，所以自己也同樣沒有資格去要求二月怎么做。
“二月，”蘇離語氣緩和了些，“我覺得你還是去與你家公子說一說。他有權(quán)知道也有權(quán)決定自己的真實狀況?！?p> “二月，明白?！彼鷣y答應(yīng)著。
蘇離捋了捋思緒道：“你去樓外看看滿月那邊準備好沒有，隨后我與二公子一同過來，我們回家?！?p> 折返到白落衡那邊，見他正老老實實坐在原處。蘇離胡亂道：“閣主說了，你要回去也可以，不過還是得喝他給你的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