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平
白落衡一路找尋，終于聞見一陣藥味。也是靠自己曾經(jīng)日積月累的功勞，他如今已經(jīng)算是半個藥師了。因為對草藥異常敏感，以至于他基本確定這里已經(jīng)被改成了蘇離練習(xí)的地方。
只是里頭異常寂靜。他嘗試扣了扣門，過后傳來蘇離的聲音：“怎么了？”
“蘇離，是我?！?p> 沒有想象中的被拒之門外，蘇離過來來了門，看見門口的白落衡，從上至下掃視他一眼：“進來吧?！?p> 奇怪的是藥房里頭卻沒有外邊的濃烈藥味，反而帶著隱隱香氣。蘇離回到原處坐下，頭也沒抬客套道：“二公子自便?！?p> 白落衡就站在那里看著她，見她熟練地將草藥歸類，挑揀后磨碎，又仔細對了對方子。距離感油然而生，她似乎變得異常穩(wěn)重仔細，又沉默疏遠。
苗三石起身，看了看兩人?！拔胰ツ眯┏上銇?。”說完走至門口，又對著白落衡使了使眼色，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門合上后又陷入沉默，蘇離覺得煩悶，又想起站著的那人?！罢f吧?！彼€是沒有抬頭，似乎并不想看見來人。
而白落衡也還是沉默。她不抬頭，他也不回答，就這樣筆直站著。
“你這樣，還不如早些回去。我不確定言書何時回來，到時候見你，肯定又不是一場善事。”蘇離說罷，還是沒有回音。蘇離終于放下手中的方子，看向白落衡那邊。他此時才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看了看桌上的物件，確實繁雜，怪不得她這樣皺著眉。將手中折扇放在了桌上，試探地問道：“兄長來同你說了什么？”
蘇離看著桌上那把扇子，實在長得好看。可卻陌生，以前從未見過。
她收回眼神，一本正經(jīng)看著他說道：“我現(xiàn)在不能同你回去，你兄長也答應(yīng)過我的?！?p>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他究竟同你講了什么？”
“講了，我不得不回去的原因。你莫問了，反正與你無關(guān)?！碧K離輕描淡寫，異常冷靜。
“你不愿說就不說吧。那你能聽我說些話么？”白落衡難得的妥協(xié)，蘇離端詳著眼前這個人，他似乎大難不死后，換了顆心一般。蘇離點頭，示意他繼續(xù)說來。
“我此前沒有說謊，與你和離確是無奈之舉，我不清楚我最后能活下來。我只知道我時日無多，若是待我真的死了，再與你和離定然是來不及的，我無法預(yù)知我身后事，可我知道我能提前將和離事宜辦妥。若是我死了，白蘇兩府自然而然解綁，你也不必背負什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白落衡此時神色呈現(xiàn)出少有的焦急，蘇離看著他，木然地點了點頭。
見她反應(yīng)，白落衡繼續(xù)說道：“芄蘭的事情，我不過是想順水推舟，將她送出去。此事是梅院那位支招，芄蘭沒能抵住，可究其源頭，是蘇府主母的意思。她若沒能得逞，日后不確定她還會做些什么事情出來，我只好如此。還有六公主，公主也只是公主，我與她絲毫沒有逾矩之舉。她昨日前來，也是為了提醒我被人追蹤?！?p> 蘇離并不理解，他如今在說些什么廢話。這是算在，同自己解釋？好笑的是，他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的。蘇離不言，只是依舊好好坐著盯著他。
白落衡看著她，見她聽完也沒有吐露一個字，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表述得不對。他又試探問道對面人：“你……在聽么？”
“有些糊涂，不過也能明白，我也信你?！碧K離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似乎她已經(jīng)全然不在意曾經(jīng)白落衡的過失。
縱使這個回答已經(jīng)算異常圓滿，可是白落衡心底不出所料還是涌上強烈的失落感。像是整個人垂在崖邊，上頭的人抓住他，卻不肯真正將其拉上去。
“還有，我事先并不知道，昨日是你生辰，是我遺策，總歸都是我令你煩憂了。蘇離，對不住?！卑茁浜饴曇粼絹碓叫。瑤е鴮崒嵲谠诘那妇?，最后低下頭，止了聲。
見他此舉，蘇離竟然有些慌張。她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用盡量輕快的語氣答道：“其實沒什么，已經(jīng)過去的事，再提也沒有用的。其實我挺意外的，二公子你從未與我說過這樣多的話?！?p> 聞此白落衡猛然抬頭，眼神似乎回了光，這令蘇離瞬間慌了一瞬。
過后他莫名其妙問道：“蘇離，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嗎？”
毫無意外，蘇離木然地搖了搖頭。
白落衡淺淺一笑，可他看著蘇離的眼神里卻沒有笑意，只有無盡的悲憫與蒼涼。
蘇離顯然是有些懼了，斷續(xù)問道：“你……不會是…怕我吧？可我……”
“我怕的是莫名其妙的關(guān)愛和日漸堆疊的疏遠?！卑茁浜膺@樣一解釋，蘇離可才偷偷松了一口氣。還未完，正在蘇離以為可以舒氣時，白落衡又補充一句，語氣堅定地可怕：“可我最怕的，就是如今你這個樣子?！?p> 可蘇離也反應(yīng)迅速，立馬道：“我改?！?p> 不用多做說明，白落衡自知自己如今是立于挫敗之地，沒有回旋的余地。他漸漸恢復(fù)了心緒，語氣漸漸平和起來?！笆俏乙灰夤滦校瑥娂咏o你的，日后必償。我回去了，多謝?！?p> 果然，他這樣說話，蘇離才覺得正常。“慢走，不送。”蘇離真的沒有站起來。
白落衡拿回了自己的扇子，緩緩?fù)顺隽怂幏?。其實此行，他大概也能明白，自己當初不就正是這個樣子么？如今只是互換了而已，憑什么自己不能承受？他不禁開始想象，想知道蘇離當日面臨自己態(tài)度的突然轉(zhuǎn)變，她究竟是如何熬下來的。
他終于承認，自己是不如她的。他也終于明白，自己是一定要補償她的。
待白落衡走后，蘇離終于不再端坐著。她趴在桌上，就這樣癱軟著。果然，自己還是要多多練習(xí)如何與人隔距離交談。更確切的說，是如何與他隔著距離說話。
他的解釋，蘇離聽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墒前茁浜猓阒恢滥愕臒o可奈何，憑什么你的一意孤行，卻要讓我左右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