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乖孩子不要總是告狀否則
梅宴慌忙逃開的樣子，就像在躲避一只禍亂蒼生的人間妖孽。
筑基之后，沈魚臉上雖然留著一些嬰兒肥，但是那雙桃花眼已經(jīng)開始變得細(xì)長起來。
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在想什么，那雙勾人的眼睛就像兩條細(xì)細(xì)的水流，婉轉(zhuǎn)地繞在她的身上，除了一如既往的依戀之外，還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東西。
是錯覺嗎？梅宴的心尖像是被一只小貓爪撓了一下，癢癢的顫了顫。這把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回避了徒弟的目光。
沈魚注意到她突然變得慌亂的神情，這種樣子很熟悉，他偶爾會在纏著他的一些女修士身上看到——如果他不小心笑了一下，就會看見這種忍不住臉紅、羞澀的受寵若驚的表情。
不過，這好像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guī)煾改樇t呢！
他心里覺得好笑，面色卻一本正經(jīng)，從榻上起身端坐。
“辛苦師父救我?！彼Π烟一ㄑ壅５锰煺嬉稽c，“師父，你是不是看見我的噩夢了。”
他掉進(jìn)鏡子里之后就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梅宴是不是從頭到尾都在外面看著？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問題，那就得趕緊編一套解釋，想辦法萌混過關(guān)了。
梅宴卻是再次誤解了，她記起剛才幻境里發(fā)生的事情，開始慚愧。
真是太打臉了，她剛剛信誓旦旦地發(fā)誓要好好疼他，結(jié)果一醒過來就像避瘟神一樣把他推開。
她趕緊把自己的慈母心找回來，抱住沈魚的腦袋安慰：“徒弟放心，我對你說的話，每一句都算數(shù)！”
“……？”沈魚突然被胸埋，有點愣愣地沒反應(yīng)過來。
不過，看她這個樣子，應(yīng)該是沒有聽見他和“沈宣”之間的對話內(nèi)容了，否則至少會震驚一下、糾結(jié)一會兒。
不知道就好。他這才放下心，小手搭上梅宴的臉，懶懶地瞇起眼睛：“師父你有這個心就好了。真碰到什么困難，也不用太過勉強(qiáng)?！?p> “這有什么勉強(qiáng)的！我說能做到，就肯定做得到?！泵费缱孕艥M滿地挺著胸，努力端著長輩架子。“你也不要那么在意你爹的事情啊。他是受罰，是真的迫不得已，才會離開你的。”
沈魚盯著梅宴，仔細(xì)地看——他很納悶，這女人為什么總是在說沈宣的好話？為什么她總是給一個渣男的人品打包票？
攤上這樣的爹，他又不傻，心里難道沒數(shù)嗎？
他把梅宴看得后背發(fā)毛，這才搖頭道：“不，爹爹和你不一樣。如果我不乖了，他就會丟下我，而你不是這樣的人?！?p> 梅宴手足無措，“你也別這么想啊，他畢竟是你親爹?！?p> “就事論事而已?！鄙螋~垂下眼睛，“我爹說過，我若是淘氣，就把我扔掉。你們修行者不都講究‘言出法隨’嗎？我相信，他說的時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p> 梅宴納悶，“你還有淘氣的時候？”
以她對著孩子的了解，真的算是清心寡欲，那些恪守全真戒律幾百年的修士，生活都比他要精彩一些。
“我只是想看焰火。”沈魚抿起唇，雖然是故意告狀，但也忍不住露出一些憧憬。
“我從小沒出過門，頭頂上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院子大的一塊天。但是，那天的煙花太好看了，我沒忍住，就翻了墻，從隔壁跑出去了?！?p> 他抬頭，無奈地笑了笑：“后來爹爹把我找回來，給我立了個規(guī)矩：不許偷跑，不許接觸外人，否則就把我送給別人，此生再不相見?！?p> “怎么可能！你們是血脈相連的父子……”梅宴笑道，卻突然語塞，不敢再說下去。
她想起來，密山派有一種追蹤術(shù)，可以用至親的血脈尋蹤覓跡。
沈魚保持微笑，他已經(jīng)在密山術(shù)法總集上讀到過這種異術(shù)了。沈宣沒有真的扔了他，這或許才是唯一的原因。
自家父親有多涼薄，他比梅宴要清楚的多！
意識到這種涼薄，梅宴也有點心驚，卻不敢表露出來?？墒牵m然她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可怕的事實。
“等等，我聽你說的意思，你爹他從來不讓你跟別的人接觸？為什么？”
“留下痕跡會被別人找到。爹爹傷得很重，我們要藏好?！?p> 沈魚回答地很自然，這樣的邏輯對他來說順理成章。自己只是個拖油瓶，不能拖累父親，更何況，如果父親暴露，兩個人都會倒大霉。
梅宴坐到沈魚的小書桌上，托著下巴思索。他在揣摩沈宣的心思。
凡人的城市里，也是有低階修士的，大城市更是仙凡混居，靈氣駁雜。這些人氣和靈氣，都可以掩蓋他療傷時候的靈氣波動，遠(yuǎn)比那些深山老林要安全。
沈宣的心思真是極端謹(jǐn)慎，或許正是因為這種謹(jǐn)慎，他才能在破戒掉階重傷的情況下，成功躲避密山派的追捕，而且一躲就是十年！
但是，為了徹底隱藏蹤跡，就讓孩子一直禁足？“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就像深宮中的女人一樣，想想就可憐極了。
她看著沈魚，稚齡幼童本就惹人疼愛，他又長了一張人形妖孽的臉……好吧，任何人看見這樣的孩子，都會留有印象。
就算是用一些物件易容，也會留下靈氣波動。一個凡人小孩用靈物遮掩容貌，被那些好事的修士看見，豈不是更惹懷疑？
是金子在哪里都會發(fā)光。
梅宴嘆氣，問：“你爹真的一次都沒有帶你出去玩過嗎？”以她了解的沈宣，他應(yīng)該是不會考慮小孩子的童年的。但是，這畢竟是他親生的……
沈魚回答：“沒有過?！?p> 梅宴的心里一揪。怪不得這孩子只知道乖巧地看書，也不喜歡往外跑，成天就知道粘著她。原來，這都是從小關(guān)在家里悶出來的毛??！
梅宴的一顆慈母心被戳到了，酸酸地疼——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帶他去外面看一看，去擁抱一下人間煙火，讓他身上不再是這樣清冷不似凡人的氣息。
他還是個孩子呢，卻步步循規(guī)蹈矩得像個全真弟子。
沈魚看她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情，成功地激起了師父的同情和憐愛，過猶不及，是時候轉(zhuǎn)移話題了。
他還有一狀沒告呢！
沈魚從榻上拿起了那件魔器，問：“師父，剛才是師姐啟動了這個東西，我才掉進(jìn)去的。師姐她是不是對我有惡意？”
“碧微?！泵费绾軣┬牡?fù)项^，“不是的。這事兒不好解釋，讓她自己說吧！”
梅宴接過那本“書”放在桌子上，命令：“碧微，念一遍‘作者的話’。”
書脊上的紅光持續(xù)亮起來，甜美卻刻板的女聲響起。
“歡迎使用碧微智能助手操作系統(tǒng)！
“碧微真人是靈山派最偉大的機(jī)關(guān)學(xué)家。她通過自碎元神，將自己融入無數(shù)的機(jī)關(guān)傀儡中，做出了功能最強(qiáng)大的人工智能小助手。
“所有傀儡中都保留有相同的根源邏輯串，以云端同步方式共享同一個數(shù)據(jù)庫?？梢猿掷m(xù)寫入新信息，但是邏輯串修改權(quán)限僅歸碧微真人所有，沒有成長能力和主動性。
“碧微真人生前將風(fēng)息閣閣主之位交予梅宴真人，本智能助手，將成為風(fēng)息閣閣主的代理，永遠(yuǎn)不能擔(dān)任閣主?！?p> 沈魚仔細(xì)地聽著這些話，努力接受著其中的信息量。
梅宴讓他回神：“聽得懂嗎？”
沈魚老實搖頭，“聽不懂。但是，這些話似乎包含了很玄妙的道理，師姐真厲害?！?p> 這是由衷的贊嘆。他能感受到，這寥寥幾句話，背后體現(xiàn)了一種和大部分修行者完全不同的思考模式！
“是啊……她會有很多別人不會有的想法?！泵费缬悬c呆呆地感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相信我，這次真的是個誤會。碧微不是故意要讓你掉進(jìn)去，她只是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對你有危險！除了涉及我的事情之外，她不會去判斷這個東西對別人是否有害?！?p> “好吧，我相信?！鄙螋~一派天真地點頭，就像不懂但是聽話的小孩一樣。他已經(jīng)決定了，以后跟這個“師姐”說話，都要萬分警惕。
梅宴還是很期待沈魚能喜歡碧微，“你師姐懂的東西很多，以后多相處，你就會知道她人其實很好了！”
沈魚勉強(qiáng)苦笑，他覺得，這實在不能說得上是什么正常的相處。
他本來是想告師姐一狀，可這一拳竟然打在了空處：自己難道還能真的跟一個物件計較嗎？
沒錯，雖然梅宴一直強(qiáng)調(diào)碧微是“師姐”，但是沈魚已經(jīng)意識到，這些木頭傀儡只是按照某種特定規(guī)則運行著的偶人。
這些偶人是否有自主意識還是未知數(shù)，沈魚實在是無法把“它”當(dāng)成“她”來看待。
算了算了，這次認(rèn)栽，等以后摸清了這偶人的行事規(guī)律，再試著扳回一城吧！
不過，他突然想到，這次啟動的魔器的幻境，應(yīng)該是對每個人都生效的。他很好奇，自家?guī)煾傅男睦?，是不是也有什么恐懼呢?p> “師父，你進(jìn)去幻境里面找我，也看到什么了嗎？”他搖晃著雙腿，貌似隨意地問。
恐懼幻境里面的東西根據(jù)各人的記憶內(nèi)容而不同，那些記憶都不會很美好——但是他真的很想了解梅宴的過往。
梅宴卻沒有什么情緒波動，攤手表示：“沒看見什么，我是神魂離體去找你的?！?p> “神魂離體？！”沈魚的笑意瞬間消失。
他不是修行菜鳥了，他知道梅宴這個行為簡直就是悶聲作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