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看著我無奈地說:“林時,你就放棄吧!你還是個學生,怎么可能破得了案呢?”
我回過頭,雙眼凝視著他的眼睛,只說了一句:“你們警察不也在查嗎?看誰查的快?!?p> 小張咧開嘴:“那肯定是我們刑警,我們都是專業(yè)的……”
“別說了,你要離開自己離開?!蔽矣悬c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
“你怎么這么沒有禮貌呢……程隊讓我盯著你我就必須得完成任務(wù)?!?p> 我沒接他的話,說:“走,下去見個人?!?p> 他停在那兒,一動不動,兩條胳膊交叉著。他說:“你敢吩咐我,你這個小孩真不懂得尊敬警察?!?p> 我只留下一句“你愛走不走”便轉(zhuǎn)身朝出口走去。
可說到底這胖子最終還是跟了上來。
我忍住心中的笑意,刻意板著臉問他:“你不是說我不能吩咐一位警察嗎?”
他不屑一顧地說:“別以為我是聽你的,我只是在完成程隊交給我的任務(wù),別自作多情。”
這個胖子邊走嘴還不停,一路上嘴像個機關(guān)槍似的說個不停,并且我總是感覺他的行為舉止一點兒都不像個真正的警察,反而像個孩子,估計是童心未泯罷。
其間他問了我一個問題,這是個這段時間同學之間都非常喜歡問的問題,甚至都已轉(zhuǎn)變成了一種嘲諷:“哎,林時,跟校長調(diào)查你的時候,校長說你上次從倒數(shù)第一成功逆襲到年級第一,你咋這么厲害哩!”他笑著問道。
輪到這個問題時,我沒有回話,只是向前走著。
他又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林時,你咋不說話啦?不高興?”
這個問題是我一直不想回答的,甚至不想遇到。因為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實在太多太多,并且他們最后總會加上一句,是否作弊。這讓我對這個人世非常失望。
我面部僵凝著,對身后的小張說了一句:“實力。”
他似乎依舊很納悶,繼續(xù)問道:“你不會是……”
我猛然間停下來,轉(zhuǎn)過身去,打斷了他的話:“你們這些人總是想找一些理由逃避一下現(xiàn)實,你們?yōu)槭裁匆獞岩伤?,面對它不好嗎,做好自己不好嗎??p> 小張呆住了,不知所措,將胳膊抬起來拍拍我的肩膀,連忙說:“林時,你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p> 我滿腔怒火地看著他:“行了,別說這個了。”
他沒說話,我也沒說話,轉(zhuǎn)身向前繼續(xù)走起來。
在這路途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都沉默著。似乎剛才的一切談笑都被這個問題給終結(jié)了。
似乎小張實在忍不住,當走到5號教學樓底層的時候,他又加快腳步跑到我身邊,開口說道:“其實林時我想說的是,你最好得去醫(yī)院看看,是不是腦子壞了。”
我瞪著他:“考到第一也叫腦子壞了?”
他尷尬地笑著說:“不是那種‘壞’,就是那種有……有問題的意思,也不對,反正我不是這個意思。”他似乎舌頭打結(jié)了。
校門外——
遠遠的我就看見校長還在那里跟家長學生交談,似乎是在安撫他們。
我立即飛奔過去,誰知在越過警戒線的時候被一個皮膚黝黑的莽漢警察一把抓住,他的眼睛就如銅鈴一般。他的聲音也鼓鑼喧天、聲如洪鐘,他問我:“你這個小兔崽子,什么時候溜進來的,不知道這里是案發(fā)現(xiàn)場附近地?。∈悄隳茈S便進的嗎?”
真倒霉,剛才和小張一同進來的時候是另一個瘦瘦高高的警察在門口值守,換做是那個警察,肯定是認識我的,自然會放我出去。但沒想到的是現(xiàn)在竟然換了一個在這里守著,簡直是命運弄人?。?p> 一旁的家長和學生的目光也被這聲響吸引過來。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在底下竊竊私語。我真是尷尬至極,我跟他大聲喊道:“放開我!”他將他那張大嘴張開,哈哈大笑,那笑聲,就如同核彈爆炸的聲音,震耳欲聾。
我努力掙扎,可他力氣實在太大,也不愧于他渾身的肌肉。
這個小張,剛才用不到他的時候,像個口香糖似的黏在身后;這種需要他的時候,卻又不見身影。
無奈之下,我只好故弄玄虛,輕聲對他說:“放開我,我可是小張的兒子?!?p> 他不僅笑聲沒停下來,反而笑得更歡了。這次就不再是核彈爆炸了,而是地球炸裂的聲音。他雙手抱得更緊了,說:“我們支隊里姓張的多了去了,誰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張’?”
我瞠目結(jié)舌,怎么沒把這一點想到,剛想拍一拍腦門,這才發(fā)現(xiàn)胳膊也被他一齊抱在懷里,動彈不得。
他涎眉鄧眼地說:“讓你妨礙現(xiàn)場秩序,等會兒把你交給公安,好好讓你長個兒記性?!?p> “唉唉,小鄒,你咋把林時給抓起來了呢?”姍姍來遲的小張連忙對這個好像姓鄒的莽漢叫喚著。
小張跑到小鄒身邊,指著我說:“是程隊讓他進的?!?p> 小鄒一聽這話,連忙將手松開,束手無措、尷尬至極。仿佛剛才還是一頭威風凜凜的雄獅,現(xiàn)在就變成了一只弱花貓。
但他緊接著又皺了皺眉頭補充了一句,這話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程隊怎么能讓‘外人’接觸案情呢?這難道不會影響……”
小張將胳膊在小鄒面前揮了兩下,打斷了小鄒的一席話。小張將臉湊到小鄒耳旁:“你還是太不了解程隊了。好好干,到前線與程隊工作多了,也就熟悉了。”
小鄒努力笑了笑,小張也隨之狂笑起來,但很快,他又猛地一收住,滿臉嚴肅。
小張拍了拍小鄒的肩膀:“沒事,放松點?!?p> 我望向那邊不遠處還在安撫學生家長的校長,剛才我被小鄒抓住時他怎么不來為我辯解,還在那里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或者說他根本就希望著我被抓住,以浪費我調(diào)查的時間,最終我因擅闖案發(fā)地為由被警察帶走。
那么,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這么做對他沒有好處,或者說,他就是兇手。
回憶中的各種細節(jié)都指向他,他的嫌疑很大。
可校長這么慈祥和藹,怎么可能是兇手呢?可越不像兇手的人就越可能是兇手。
我于是鼓起勇氣向校長那邊走去。
“那么這什么時候復學呢?孩子的學業(yè)很重要啊?!币晃粚W生家長向校長問道。
校長滿頭大汗,頭發(fā)濕漉漉的,一根根黏在一起。他說:“別著急,這出了命案,肯定要等待一天,正好今天回去復習復習,多做點題。我們學校正在商量復學之后利用副課給孩子把學業(yè)補回來?!?p> “那得盡快啊,學業(yè)很重要的,耽誤不得?!奔议L催促道。
校長用袖子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會的會的,我們教育工作者這一點肯定知道?!?p> 這家長也真是的,像這種事應(yīng)該去問警察,問校長有個什么用,被糊弄個幾句還真就信了。
那位家長走之后,我接替了上去。
校長似乎很疲憊,身子搖搖擺擺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將他的身子吹倒似的。
校長使勁眨了眨眼睛,他滿頭略白的頭發(fā)看上去經(jīng)歷了許多風雨滄桑。他問我:“林時,什么事?”這聲音依舊親切、動人,充滿了慈愛。
我直截了當?shù)貑査骸靶iL,說實話,人……是不是您殺的?”
說完這句話,我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臉龐,不敢疏忽他的每一分神情。
他聽到這話的同時身子微微顫了一下,接著用手指使勁按了按太陽穴,似乎是頭感到有些痛。他許久不說話,只是在那里站著,站著,站著……
這天的風,雖然和煦,但依舊吹散了許些落葉。金黃的梧桐葉從樹上緩緩地飄落下來,遠遠望去似乎是一群輕盈至極的銅錢,而樹下,落葉鋪散開來,仿佛一片金色的池沼。雖然這一景觀陶醉人心,但是望向那被群葉拋棄而下的枯枝,畫風仿佛峰回路轉(zhuǎn),變得滄桑無比,而我眼前的這位滿頭略白的人,又與之有異嗎?
人往往會被表象所迷惑,而忘卻了其本質(zhì)、忘卻了其背后的事物。這樣一來,人世間還有什么可謂的美而言呢?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他才似乎回過神來,又用袖子使勁擦了擦頭頂?shù)暮?。我低頭看了看他的袖口,已經(jīng)濕透了??蓜偛旁谖覇査@話之前,袖口還是沒有濕那么明顯。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因為頭痛,似乎又是因為什么難言之隱,感到心里堵塞。
他緩緩開口,說道:“林時,你相信我嗎?”
我點了點頭。
他繼續(xù)咬著牙說道:“我沒有殺人?!边@話說得鏗鏘有力,這似乎不是實話,但又像極了實話。
我愿意去相信校長,并且打心底里希望校長不是兇手。
但這件事歸根結(jié)底肯定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就算他不是兇手,也一定能從他這里獲取一些有價值的線索。
我把校長帶到劍橋另一頭,仔細地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人之后我才開口:“校長,我相信您沒說假話。但接下來我問的問題,您一定得說實話?!?p> 校長長吁一口氣,低下頭,半晌,他才抬起來:“可以?!?p> 我心里緊繃的弦松了開來。我向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校長,您那天出現(xiàn)在附近周圍很正常,因為聽到了尖叫聲。但是您為什么站在露臺入口門外不進來?”
我以為校長會說他怕衣服被雨淋濕,這也符合常理。但令我意外的是,校長竟將所有他知道的實話都說了出來。
他沒有像之前一樣,思考許久時間,而是干脆爽快地直接說道,也許將肚子里的所有事情全部吐出來,心里就會舒暢許多罷。
“那天,我向你交代完腦力競賽的事情以后,你不是便出去了嗎。隨后,我便聽到了一聲尖叫,是從露臺上傳來的。正好我辦公室里的天花板上有一個隱藏通道,直接就能通向露臺。并且最終的出口是監(jiān)控死角。于是我就順著這條通道爬了上去,然后……”校長的嘴突然停了下來。
“然后發(fā)生了什么!”我向校長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