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趕走了夏日的熱浪也退卻了人們心中的煩躁,天空萬里無云如水洗過般的湛藍,樹葉漸漸泛黃,偶有幾片落下訴說著秋風的多情旖旎。
葉繁絮并未和往常一樣在園內舞槍弄棒,而是跟著繡娘學起了女紅。
再怎樣不合世俗的女子,遇上心儀之人都變成了普通女兒家。她想親手繡一個香囊送給宇文復,借此聊表心意。
“聽聞云雁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最是癡情,若是一只死了另一只絕不獨活,那就在荷包上繡一雙云雁討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寓意?!?p> 她想著想著臉頰上就浮起了兩團可疑的紅霞。許是分了神,一個不小心手便被繡針刺破,幾滴鮮血滴在了初見其形的香囊上。
她痛呼一聲撇開手中的針線,把手指放入口中吸吮。
那上了年紀的繡娘被她嚇了一跳,忙起身上前關切道:“小姐,不然今天就學到這吧,刺繡要領也不是一天就能學會的,要慢慢來才是?!?p> “我沒事,你看血已經止住了,我不想這么早放棄,”葉繁絮朝她眨了眨眼笑著寬慰,“可惜這血污了香囊,白費了之前的力氣,眼下只能重新繡了?!?p> 宇文復覺得很奇怪,這幾天葉繁絮竟然沒來煩自己,明明前幾日她還總是“登門拜訪”。
沒了她的造訪這府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冷清,然而這難得的清閑卻讓他有些不適應。
心中思緒萬千:尋常女子都遵乎禮制待在閨閣,她可倒好成日在外面野,聽聞葉老將軍夫婦也曾苦口婆心勸她,諸如“這樣做敗壞名聲以后可就沒夫家要了”這樣的話也說了不少,可她半個字都聽不進去,依然我行我素。
她總是在他身邊轉悠,說的話左右不過是那么幾句:“傾之,我買了紫陽齋的水晶糕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傾之,這個月的燈會我們一起去看好不好?”
“傾之,你說你什么時候娶我呀?”
“傾之,你多笑一笑嘛!你笑起來定會讓這滿園的海棠都失了顏色。”
“傾之......”
他很少去仔細聽她說的話,基本都是“嗯、啊、好”的敷衍了事。
若是實在被問煩了,會提高音量生硬的說:“葉繁絮,我很忙沒空和你閑聊,你要是不能閉嘴就回葉府去?!?p> “那我就安安靜靜的坐在這看你,”她頓了頓繼續(xù)道:“還有叫我容兒就好,你我不必如此生分?!?p> 他無奈扶額,只得繼續(xù)處理手上的密函,偶爾抬頭就能看見坐在不遠處的她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他自問從未給過她什么好臉色,可是偏偏她就認定了自己,他有些心煩意亂,似乎有一種陌生的感情在心口滋生,但他不愿去細想。
“不過是錯覺罷了,我不會也不能喜歡她,她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兒也就罷了,你們之間隔得不僅僅是皇權更是家仇,宇文復你難道忘了這些年的隱忍了嗎?”想到這他不動聲色的隱去眼底的波瀾。
玥心心中感慨:“如果沒有那些權勢的糾葛,他們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只可惜這葉姑娘被蒙在鼓里,這片癡心怕是要錯付了?!?p> 她既為這個癡情的女子感到哀傷,又迫切的想知道之后發(fā)生的事。
自圣上賜婚后,葉繁絮和宇文復二人交換了庚帖,今日宇文復帶人來葉府送聘禮,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
努力了幾天葉繁絮也在今日繡好了這只香囊,雖然繡功比較差,但是已是她能繡出的最好的樣子,聽聞宇文復來府上下聘,她快步的向會客的堂屋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見父親和宇文復談笑著出來,她急忙迎上前:“爹爹,我來送傾之吧?!?p> 葉老將軍也只是象征性的說了句胡鬧,便也由著她了。
葉繁絮手中緊緊攥著那只荷包卻一反常態(tài)的不知道開口說些什么,只是安靜的和他并排前行。
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她真的就要嫁給那個令無數(shù)貴女為之傾倒的當朝左相了,而且他就這么真實的在自己身邊。
“今日倒是安靜?!苯K于宇文復按捺不住的開口。
葉繁絮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已經走到了府邸門口,心生懊惱:“難得的相處機會,竟然什么都沒說太可惜了。”
“傾之,月底的廟會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彼龖┣械恼f。
她的眼睛里閃著希冀的光,像極了小時候養(yǎng)的那只小狗向他討食吃時的樣子,濕漉漉的眼神讓人心都要化了,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
見他應下,葉繁絮欣喜若狂,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說話,還答應了邀約,可她卻故作鎮(zhèn)定道:“我在廟會入口等你,你可一定要來?!?p> 一晃便到了燈會那日,“織影”傳來密函,葉老將軍的兒子,半年前被封為驃騎大將軍的葉南城已經在回京的途中。
宇文復快速掃了一遍,將密函遞到燈上燒毀,神色平靜道:“終于要開始了?!?p> 事不宜遲,他當機立斷安排起平叛的相關事宜。待他忙完已是傍晚,他忽然想起和葉繁絮的約定。
“都這個時候了,廟會早就結束了,她沒等到人應是自己逛完后就回去了?!彼φf服自己不要在意這一次的失約。
可是當他想起那個不論怎樣被拒絕,都會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自己笑的人時,他有些失態(tài)的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廟會果然已經散了,遠遠的他看見葉繁絮一個人站在那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同于往日的颯爽,她今天打扮的清雅秀麗還帶了面紗。
心中五味雜陳,他低聲道:“宇文復,你可真是個混蛋。”
“傾之你怎么才來,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的。我等了你好久,等到廟會都散了也沒見到你的人影,不過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比~繁絮見他來了摘下面紗露出了一貫的笑容,語氣也帶了幾分輕松:“現(xiàn)在這里也沒什么人了,也不需要這面紗了?!?p> 他看著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紅腫分明是哭過了,心中一陣抽痛半晌艱澀的開口:“對不起,我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