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總算是被淵黎轉移了注意力,只顧著切磋打斗去了。孟槐見淵黎要提步離去,便下意識地跟在其后。
卻沒料到,淵黎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你留下來陪他們練手吧。”
“???”孟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將軍們都是練就了一雙好耳力,孟槐自幼跟隨淵黎修習,本也算是妙嚴宮的半個弟子了,雖然實力比不上淵黎,但那可是和主帥共同聯(lián)手擊傷魔尊夷吾的人物??!自從那一戰(zhàn)后,眾將軍們心心念念了許久,他們自然不敢貿(mào)然與主帥交手,但是若時常能與孟槐大人切磋一番,那也是此生無憾了!
得了主帥的這樣一番話,不必孟槐招呼他們,眾將軍們便已非常默契地將孟槐層層包圍起來,口中紛紛道:“還請孟槐大人多多指教!”
“屬下仰慕大人已久,還請大人不吝賜教!”
“孟槐大人請先與我切磋一番!”
……
越行越遠的淵黎自然知道孟槐被包圍起來的無奈,若非如此,只怕孟槐會像個小婆婆一般在他身邊唉聲嘆氣,整日抑郁。
誰人年少時不曾狂狼?誰人年少時不曾執(zhí)著?
孟槐說飛鏡有自己的影子,但他現(xiàn)在卻十分羨慕飛鏡的性子。不畏失敗、不顧忌世俗之見、不輕言放棄……
看著手中的槐花玉佩,他又何曾想要放棄?可他又能如何爭???
更何況,我既將心向明月,不知明月,可曾照我身?
不遠處的焉淵入口魔氣翻涌,他隔水相望。忽然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他轉身望去,不覺睜大了眼睛。
“師兄?!彼Ь吹?。
來人正是水神明融,那身水渦卷浪紋的青色衣衫正應著身旁奔流河水的景致,像是剛剛從水中漫步而來的模樣。他頭戴碧玉長冠,束帶飛揚,目色如潭,客氣道:“師弟?!?p> “不知師……”淵黎正要詢問明融來意,卻見自他身后走出一人。
還未出口的話,被封在了喉間,他定定地看著那人緩緩走近,于三步開外處停了下來。
珠玉步搖落于鬢間,長裙上百花曳地,臂彎間紫綃翻飛。她垂著眸,面色蒼白,默然不語。
明融將自家妹子帶到此處,便拂袖走了。
淵黎胸臆之中似有千言萬語,卻只脫口道:“你近來還好嗎?”
緩緩抬頭看去,明霜朱唇微啟道:“上神只想問我這個嗎?”
淵黎一時語噎,蹙眉斂眸,不知該如何作答。
“明霜唐突了,上神不必為一句隨口的話,如此為難?!泵魉獪厝岬貑柕?,“這崇武山下如此兇險,為何上神要駐于此地呢?”
“駐于此地雖然兇險,亦可護眾生平安,這是我分內(nèi)職責,上仙不必擔憂?!睖Y黎開口道,末尾幾個字卻帶著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出的溫柔。
可明霜聽了,心中卻十分難受,她勉強微微笑著,道:“上神不愧是我族戰(zhàn)神,實令小仙佩服?!?p> “不敢當?!睖Y黎道。
明霜淺笑著,對淵黎行了正禮,在他驚訝的目光中,俯身道:“明霜自幼貪玩魯莽,多虧上神數(shù)月的悉心栽培,如今即為三殿下正妃,恐日后不能再輕易與上神相見。故而,今日特來此處,謝過上神栽培之恩?!?p> 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明霜一禮完畢,便十分守禮地告辭了。
明融上神復顯了身形,看著呆愣愣的淵黎,關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覺得我家小妹與往日不同了?她這段時日可真是‘脫胎換骨’,把差不多整個九重天的神仙們都給震住了。為兄,還是要多謝你!之前如此費心教導她,才能……”
“婚期何日?”淵黎突然問道。
明融打住了話頭,想了想,道:“她沒有告訴你嗎?正是霜序之末。”
“霜序……”淵黎喃喃道。
“嗯,也正是她的生辰之期。”明融拱手道,“時辰不早,我也要趕回去了,師弟,告辭?!?p> 望著無盡的流水,淵黎悲傷道:“生辰之期,大婚之日……甚好,甚好!”
孟槐被眾將軍們,百般折磨,終于得到喘息的機會,這才溜了出來,回到大帳卻找不到主帥的人影。
左等右等,入夜時分,才見孟極架著一身墨衣,不省人事的淵黎掀簾而入。
“這怎么了?”孟槐忙過去攙扶,只一靠近便聞到了他身上濃濃的酒味。
“這……”孟槐瞪大了眼睛,“怎么有這么濃的酒味?”
軍內(nèi)飲酒,大忌?。?p> “你進來時,被人看到了沒有?”孟槐關心則亂。
孟極輕輕一哼:“你傻了?誰能發(fā)現(xiàn)我?帶十個他都沒問題。”
“崇吾山腳下并無酒肆,你在哪遇見主上的?”孟槐一邊扶著淵黎躺下,一邊問道。
孟極身上也沾染了不少酒氣,他無奈道:“還能在哪?我是在焉淵之內(nèi),魔族的酒肆中看到他的。”
“什么?”孟極驚訝道,回神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有些大,忙壓低了嗓門,問道:“主上怎么入了焉淵?”
“我哪知道?”孟極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道:“遇見時,他就已醉了,酒肆要打烊,他卻還纏著酒家要酒喝?!?p> 孟槐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家主上,若非這一身特意改換的魔族黑衣,隱匿而去的一身仙氣,他絕不敢相信孟極所言,竟然是真的!
灌了幾口茶,孟極終于緩了過來,嘆道:“光是勸他從酒肆離開,就耗盡了我這輩子的口舌。”
他手扶茶盞,看著一臉震驚地孟槐,咧嘴道:“你不敢相信吧?為了一口酒,他差點就把‘凝華’給召了出來,還揚言要劈了那酒肆?!?p> 孟槐腦海中突現(xiàn)一幅畫面,黑衣的淵黎醉醺醺地被孟極拉住,踢著腿叫嚷著:“我劍呢?不給酒喝就劈了你們!”
他突然搖了搖頭,不對!不對!主上是不會這樣的!那大概,可能會是……
黑衣淵黎一邊被孟極攙扶住,一邊低著頭沉聲問道:“劍呢?”
孟極慌張地按住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勸道:“不可動武??!主上!我們先回去吧?好不好?”
黑衣淵黎抬頭,用極為冷厲的眼神迷蒙地盯著店主,道:“酒!”
大概會是這樣的景象吧?孟槐心中一顫,想想就覺得有些可怕,他忽然間竟有些同情孟極了。